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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白在这边儿感慨文酌煜演技好,另一边, 岑忘年坐在监视器前也有些眼圈发热。刚刚文酌煜演的太真实了, 那种声嘶力竭的不甘和迷惘, 满心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迁怒于自己父亲的无能为力瞬间把岑忘年带回二十年前, 他眼前浮现出当年的自己跟父亲对峙的一幕,浮现出父亲苍老的面容上不敢置信的神情,浮现出父亲高高的扬起手臂,最终却颓然落下。

一直挺直的脊背在那一刹那被儿子的话压弯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家族传承却成了儿子口中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在那一瞬间,他的父亲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儿子口中的刺绣一样,表面看上去绚丽灿烂,实际上早已不合时宜了。

他抱守着家族几代人的传承,却买不起房,养不了家。确实,他是一个无能的父亲,也是一个无能的丈夫。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就像地面上散落的绣品一样,早就落伍了。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不会赢得别人的认可,获得别人的尊重。

岑忘年眼眶微辣。打那以后,他记得父亲的脊背就再也没有挺直过。也再也没有要求过儿子练习针法学习刺绣。岑忘年终于可以抛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迎接自己崭新的人生。像所有同龄人那样,踢球打游戏,报考自己心仪的专业。

那个时候的岑忘年尚且年轻,没有意识到自己抛弃的不仅仅是刺绣这门在他眼中十足破烂且不合时宜的技艺,他抛弃的同样还有他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和信仰。

想到这里,岑忘年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忙忙的站起身,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红着眼睛躲进了卫生间。

松白跟岑忘年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岑导的心结。他默默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文酌煜身为《绣生》这部电影的投资方和男主角,跟岑忘年讨论剧本的时候也了解过故事背景。只不过这种家事,尤其是父子之间横亘二十几年的芥蒂隔阂,也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够置喙的。所以文酌煜只当不知道,继续跟松白讨论接下来那场戏该怎么演。

观众坐在电影院里观看电影的时候,大部分故事都是按照时间线来展开的。观众会跟随主角的视角经历整个故事,同样也是经历主角的人生。

可是在现场拍摄的过程中,所有通告单都是按照场地汇总拍摄的,所有演员必须将同一个场地同一个造型的戏份集中拍完。往往上一场戏还在拍欢天喜地合家欢,下一场戏就得拍生离死别了,非常考验演员的演技。

所以下一场戏,文酌煜和松白要拍的就是男主角绣生大梦初醒回到家里后,跟父亲认错和好然后认认真真学习刺绣的一场戏。

根据剧本设定,虽然这个时候文酌煜扮演的绣生依旧只有十八岁,但他已经在梦里跟年轻的父母一起生活十多年了,经历过这么一场梦境,绣生的心理年龄也成长到了二十八岁,所以文酌煜要把这个年龄差演出来。

岑忘年已经从卫生间回来了,虽然眼睛依旧有点红,情绪已经平稳了。他坐在监视器前一脸期待的看着文酌煜,迫切想要知道接下来这一段文酌煜会怎么表演。

岑忘年有些动容的凝视着监视器。这一幕在他的脑海中早就演过千遍万遍了。只可惜现实中的岑忘年并没有绣生的勇气,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在父亲面前亲口说出自己愿意学习刺绣这样的话。他所能做的,只有拍出这么一部电影替父亲最爱的事业做宣传,也是替自己弥补一下无法重新做出选择的愧疚和遗憾。

他终究不是绣生,即便明白了刺绣对于父亲的意义,也没有办法牺牲自己的理想和事业,继承家族传承。但愿父亲能够原谅他的胆怯,理解他的坚持。

文酌煜并不知道岑忘年已经把他当成了弥补遗憾的替身,他站在书房门口,灯光,道具和摄像组的工作人员正在书房里面布置灯光和机位,补好妆的松白老师一脸颓然的坐在重新立好的台式绣架前,神情萎靡气质落魄,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余岁。

片场瞬间安静下来,岑忘年看着监视器里的文酌煜,喊了一声“action”——

只见画面中,文酌煜推开了房门,从阴影中一步一步走入书房。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跟上一场戏一模一样的造型和妆发,然而此时此刻的文酌煜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举一动都跟方才不一样了。

“爸!”绣生缓缓走到父亲的身后,沉沉的喊了一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