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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皇帝顿了顿,颇为无奈地一笑,“老四这脾气,不像朕, 也不像他母妃,有时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还是你六哥性子好,知冷热,明事理。”

裴清殊在旁听着,可真替四皇子寒心。四皇子虽然为人古板了一点,但心地还是很好的呀。要是他听到自己的父皇这么评价自己,肯定要寒心死了。

而且皇帝也不想想,四皇子不像他,那六皇子就像他么?以裴清殊对六皇子的了解来看,这位六皇兄在才华造诣和为人处世方面,都比皇帝强多了好吧。

虽说裴清殊和六皇子不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六皇子除了身子弱一些,真是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不过,虽然六皇子很讨皇帝和太后的喜欢,裴清殊还是不觉得他能当上皇帝,成为那个亡国之君。不说别的,就以六皇子这动不动就病倒的身子骨,能不能撑到他们亡国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呢。

当然,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还是有的。

“殊儿,你想什么呢?”皇帝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你这个样子,可真是像足了你的母妃。”

裴清殊“啊”了一声:“是吗?”

皇帝点点头,摸摸他的头道:“是啊,你母妃同朕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提起俪妃,裴清殊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刚从冷宫出来的时候,他还满是雄心壮志地想着等自己将来有出息了,要回报俪妃她们。可是现在……俪妃连见都不想见他,这真是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了。

皇帝见裴清殊有些低落的样子,便温声道:“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出来住不容易。有什么心事,就和父皇讲。要是遇到了困难,就让人去乾元殿找禄康安,他会第一时间告诉朕的。”

裴清殊没客气:“多谢父皇。”

皇帝笑了笑道:“好长时间没和你下棋了,也不知道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陪父皇下两盘如何?”

裴清殊点点头,让人把棋盘摆了上来。

父子俩一边下棋,一边随口谈天。

“你那几个夫子,对你都还不错吧?朕前几日找翰林过来答疑,刚好碰到宋尧当值。听宋尧说,你进步很大,三字经和千字文都背熟了,等开春就可以去和其他兄长一起上课了。”

裴清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先生们对我都很好,就是殊儿没那么争气,除了背书还可以之外,音律和骑射都练的平平……”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不着急,慢慢来。”皇帝毫不在意地说:“你是皇子,琴棋书画这种东西,说白了都不是正业,不过是陶冶情操罢了。若是实在不感兴趣,不学也罢。至于武艺骑射,也是为了强身健体之用。父皇可舍不得让你上战场,学不好就不好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清殊听了,不禁为皇帝的直白抹汗。他舍不得让裴清殊上战场,就舍得让大皇子上战场了?

看来皇帝早早让大皇子领差,还真不是因为格外疼爱他的缘故啊……

“那父皇希望殊儿将来做一个怎样的人呢?”裴清殊觉得,不管皇帝性格如何,他都是这宫里权力最大的人。每个人自己怎么想,觉得应该怎么做,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皇帝怎么想,然后按照皇帝的心意办事。

“父皇希望你啊,平平安安长大,长大之后能随心所欲地,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皇帝突然有些伤感地说:“其实父皇知道,你母妃一直都想离宫,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进宫,只是迫于皇命,为了保护家人,不得不进宫罢了。朕很爱她,可是,朕也没办法放她走。好在你是男子,殊儿。等你长大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父皇不会再强迫你了。”

裴清殊这样近距离地看着皇帝,完全能感受到皇帝内心的矛盾和纠结。

可是,这还是不能抹杀他用皇权逼迫俪妃进宫的事实。

不过站在儿子的角度来讲,皇帝能对他说出这一番话来,裴清殊还是有些感动的。

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听起来多美好啊。可惜裴清殊心里承担着这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恐怕至少在二十年内,他都没办法放松下来了。

“殊儿你知道么,这天底下,很多人都羡慕皇帝,觉得皇帝过着锦衣玉食、为所欲为的生活,所有人都不能违抗你的命令。可只有做了皇帝的人才会明白,高处不胜寒。不管你有多少个妃子,生了多少个子女,他们都不仅仅是你的家人,而是永远隔着一层什么。”皇帝摸了摸裴清殊的脸,颇为感慨地说:“朕希望你长大了,也能像现在一样,不是把朕当成皇帝敬畏,而是想着,朕是你的父亲。”

“老四……”皇帝顿了顿,颇为无奈地一笑,“老四这脾气,不像朕, 也不像他母妃,有时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还是你六哥性子好,知冷热,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