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爷话音未落,一旁却忽而响起了一声冷嗤。

“你可不配喝她那双手斟出来的酒。”

冰冷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山峦一样的温厚稳重,透着居高临下的威严与睥睨。

竖着耳朵的灵猫只觉得耳根一麻,喵嗷嗷地尖叫着栽进了望凝青的袖袋里,忍不住用后腿疯狂地踢蹬着耳朵。它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那声音一钻入耳蜗,就好像细小的电流从脊梁骨飞窜到头皮,害它浑身上下都是酥酥麻麻的痒意。

“你!”孙少爷扭头一看,发现说话的居然是方才那个一直无视他的白衣男子。雄性孔雀有在雌性面前卖弄自己的习惯,他又是在酒色的温柔乡半梦半醒间被狗腿子喊过来的,一听这话立时酒气上头,勃然大怒,“爷不配难道你配?!一个娘们儿唧唧的小白脸也敢大放厥词,看劳资不给你把天灵盖拧下来!”

孙少爷扬拳朝着白衣男子攻去,他学习的是一门名为“烈风拳”的武功,来自一家小有名气的镖局,此时满怀怨怒的一拳击来,竟隐隐有破空之声响起。但坐在那里的白衣男子没动,这份不动如山的淡定让所有人错愕,望凝青却已经放下了碗筷,抱起了琴。

先削手还是直接削脑袋呢?望凝青心想。还没有问灵猫,底下这人能不能杀呢。

但是很快,望凝青就不用纠结了。

砰然炸开的木质桌椅,还有那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的雪亮剑光。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便只看见那狂妄自大的孙少爷惨叫着抓着齐根斩下的手腕跪倒在地上,鲜血喷溅了一身,而那白衣男子则神色冷淡地归剑还鞘,剑鞘外的半截剑刃似雪里寒芒,干净得尘埃不染。

“咦?”望凝青微微一怔,为了这干脆利落的一剑,也为了这白衣男子剑中透露出来的意向。

好干净的剑。望凝青心想,跟她,跟燕川的剑都不一样——这白衣男子的剑干净得没有任何意向,好似用剑的主人什么也没想。

“你这样,会给店家添麻烦的。”望凝青低头看着眸光冷淡的白衣男子,神情认真地说道。

这孙少爷不知是什么来头,但既然在这家客栈中出了事,难保家中不讲理的长辈会迁怒上店家。白衣男子和望凝青这样的江湖客大可一走了之,但店家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望凝青偏头看着掌柜那张大祸临头般灰败的老脸,忍不住戳了戳灵猫。

那长得一脸帝王相的白衣男子闻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自己好心做了驴肝肺。

“能杀吗?”

“我瞅瞅……嗯,能!”

灵猫给了肯定的答案。

在尊上的耳熏目染之下,它现在也是一只未雨绸缪的猫了,早早地让“云出岫”的身份在地府中过了明路,打的还是帮忙的名号。这跟祁临澈将云出岫挂靠在衙门名下的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灵猫也将“云出岫”的身份在地府中挂了名。如今云出岫的身份类比黑白无常,她杀掉的人地府会直接纳其魂而散其魄,跳过引渡直入冥府,前提是她动手前必须由灵猫确定眼前人当杀不当杀。

当然,给冥府打工也是有后遗症的,但望凝青的神魂再怎么说也是经历了八重天劫的修真者,而修成元婴的问道者,冥府是不收的。换而言之,“云出岫”既不是鬼魂也不是人类,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属于“方士”——方外之士。

这也算是第一世攒下来的福报吧,虽然容华公主那一世什么都没得到只分薄了一些无用的功德,但拿来跟冥府做交换还是很值得的。

痛到昏厥过去的孙少爷被自己的狗腿子们扛着逃离了客栈,望凝青越过地上的血迹,朝着柜台走去。

“店家,孙少爷家在哪?有几口人?”

“这……”掌柜的哭丧着脸,叹气道,“姑娘,那孙少是镇上大户孙罡的独子,生母是外室,因为原配妻子多年无嗣,那孙老爷这么多年来才盼了这么一个老来子。为了这个儿子,孙老爷那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肯做的啊,他连随他一同白手起家的原配妻子都能下手杀了扶外室为正,更何况是外人?唉、唉……您,您和这位公子若是无事,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这要是换一个人,掌柜的说不定就要去孙老爷那边告发他们来让自己脱罪了,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少女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他却只能说出劝慰的话语。大抵是因为这双宛如稚子般的眼睛太像他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女,他实在是狠不下心。

“他们家住哪?”望凝青拍了拍桌子,重复道,“住哪?”

掌柜的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出门左拐直行两条街,镇上最好的庄子便是了。”

孙少爷话音未落,一旁却忽而响起了一声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