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陛下想请您过龙仪殿一叙,为昨夜刺客一事。”
来的人是燕皇的亲侍,皇宫大内都有头有脸的崔公公,他看见冷宫的嫔妃们穿着短打在庭院内练剑的场景时狠狠一愣,但很快就挂上了笑脸。他非常谨慎地用了“请”字,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觑着望凝青的面色。
然而,即便是已经活成人精的大内太监,都无法从废后那张冰块脸上看出什么来,只能硬着头皮地接道:“如果您不愿意离开静霖宫,陛下晚些时候会过来一见。”
崔公公没敢用“召见”或是“临幸”这样的字眼,事实上,少了夜色的遮掩,宋清婥那本就凛然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即便身穿粗布麻衣,她看上去依旧像是被贬谪入凡的仙人,那种孤冷高绝的气度,酷似落满白雪的松。
人对高洁之物总有敬畏之心,因此崔公公这样见惯腌脏的内侍难免会觉得在废后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请您稍等,我马上过去。”宋清婥是不可能摆架子让燕皇过来见她的,因此望凝青也这么回应了。她站起身准备往屋里走,却忽而觉得身后投来的目光有些刺,她转身,对上了几名妃嫔闪躲的眼神,面上便沾染了浅浅的了然之色。
“等我回来。”她看向了静姝,眼瞳是不染纤尘的纯澈。
静姝是冷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曾一度爬到了妃位,她轻咬红唇,低低地道:“您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望凝青转身回了屋。
她将熬好的药汁倒进搪瓷碗里,耐心地给昏迷中的弟子喂下,掖好了被角,散下了帐幔,吩咐灵猫看顾好他。之后望凝青便换了一身体面的服饰,跟着崔公公来到了龙仪殿,进了殿中才发现,除了燕皇以外,几名妃子都在席位之上。
“梓童。”燕皇眉头微拧,在看见望凝青的瞬间却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打扰梓童清修实在过意不去,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
望凝青详细一问,这才知晓,昨夜她特地留下来的几名活口,一夜之间便在牢里暴毙,但是却找不出他们自杀的痕迹。
“陛下是担心,还有楚国的余孽潜伏在后宫之中伺机而动,杀人灭口?”望凝青暗自思忖,“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么说来,这个潜藏在暗处的主谋很可能藏得极深,甚至有可能……身居高位?”
几名妃子听罢,心里咯噔一下。
“可、可是,楚国余孽什么的不过是宋后的一言之词,谁知道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头?!”淑妃拧着手帕,暗自咬牙,“前脚刺客动手,后脚宋后便前来护驾,还一口咬死那些刺客是楚国余孽,这无凭无据的,未免也太过荒唐了吧?”
淑妃极力说得隐晦,但怎奈何宋清婥就是个秤砣。时隔多年,淑妃早已忘记了当初被宋清婥一通乱拳打趴在地的恐惧了。
“淑妃的意思是,你觉得刺客是我派的,为了赚一个护驾之功,顺便提醒陛下我有灭楚的功绩在身?”望凝青容色淡淡,毫不犹豫地戳破了在座嫔妃们阴暗晦涩的念头,“我这又是何必?”
燕皇暗自点头,没错,凭借着宋清婥独步天下的武功,这世上谁人能挡?更何况当年之时他并未怪罪,是她自己过不去那个坎。
“宋后对陛下一片忠心,我等自然心知肚明,但昨夜之事也让陛下操劳不已,宋后若有证据,还望为陛下解忧可好?”贤妃以袖掩唇,柔柔弱弱地说道,“臣妾一想到居然有人在宫里明目张胆地行刺,就觉得胆战心惊。”
“我说过,是我外出劈柴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几名黑衣人,他们在遇见我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杀,我才会断定他们是楚国的余孽。”望凝青暗中提点了一下贤妃,让她明白自己栽在了哪里,“没有别的为什么,只因为我是宋清婥,这就足够了。”
——因为她是孤身一人杀入楚国王庭,以重伤为代价砍下楚国太子之首,人称“孤狼”的宋家之女。
贤妃垂了垂眸,死死绞紧了手中的丝巾。
望凝青理所当然的傲慢以及孤高震得一众嫔妃都说不出话来。
诚然,她们工于心计,诡计多端,但是她们此时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还是一个功在社稷的将军。
不管什么心思,放在她面前都觉得脏。
望凝青轻瞥了若有所思的燕皇和面带忧愁的贤妃一眼,心知此事火候已到,不能再继续深究下去,便改口道:“当然,那些刺客也不一定是被灭口的,很有可能是行刺之前便服下了,一旦超过某个时限没有服下解药,毒便会发作,这也说不准。”
比起后宫妃子里可能有楚国的残党,这个说法似乎更能让众人接受。
“娘娘,陛下想请您过龙仪殿一叙,为昨夜刺客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