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是你的人?”望凝青征了怔,“就为了这个?”
“是,就为了这个。”尹南秋心平气和地说道,她忽而转向门外,扬声道,“陛下,我这么说,您还满意吗?”
“吱嘎——”门被推开了,满头冷汗的崔公公站在面色铁青的燕皇身边,不知听了多少。
“阿婥是真的很过分呢,因为知道我现在身体虚弱无法听声辨位,所以才特意唤陛下过来吗?”尹南秋从容轻笑,与平日里温婉柔弱的作态判若两人,“若不是陛下和崔公公的呼吸变重了,我恐怕都反应不过来呢,真是,又输给你了,阿婥。”
“谋害皇嗣,本就是罪过。”望凝青冷冷抬眼,毫无动摇地道,“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南秋。”
尹南秋垂了垂头,忽而间觉得有些难过,燕皇和尹南秋之间,她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你——”燕皇气得有些说不出话,语气沉沉地道,“毒妇!”
“陛下,请别这么说。”尹南秋披着一件单薄的套衫,款款而笑,“帝皇心术,御下筹谋,南秋是远远不及您的,但小女也没有任何愚弄您的不敬之思。陛下也应当知晓,女子为母则刚,这孩子万一生下来了,南秋的心保不住就会变了。为了让这个孩子得到最好的,南秋指不定就会对五皇子和七皇子下手——您是这么想的吧?而流淌着宋家血脉的皇子诞生,陛下也会忧心阿婥变成一把不好用的刀了吧?”
“尹南秋!”燕皇警告般地低吼,“朕是天子,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朕从未想过要用我孩子的血肉去铸造铁桶山河!”
尹南秋沉默了一瞬,半晌,她再次轻笑出声,这次笑着笑着,却忽而滴下了泪来。
“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皇帝,与万无一失、无人死亡的战争有什么区别呢?”尹南秋泪落不止,话语含糊地道,“被女人欺骗、失去一个孩子,陛下您就觉得难过。可我的阿婥,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啊,不是您手中的刀,不是能随手被您掐死的雀鸟。”
“是,您当然不屑于利用您的孩子。因为您的铁桶江山,要用阿婥的血肉去换!”
盛怒的燕皇愣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我的表姐宋清婥,戎马一生、立下战功无数,用一身伤病换来四海归心,国泰民安。为了昭显仁德,您立她为继后,可又忌惮着那时功高震主的宋家,将名震天下的女战神放在身旁,只是为了探查她是否有野心罢了。”
“阿婥那时丹田遭受重创,险些一病不起,您却还要给她的汤药中混入避子汤,明明您都没有把阿婥放在心上。不过是忧心阿婥会诞下足以影响国祚的皇子,却又舍不得这柄好刀,所以您要让阿婥成为未来太子的嫡母,让她离开战场后还要为家国操劳。您图的是什么?是一个‘文能经国治世,武能定国’的宋家之女?还是一个高坐神坛、无喜无悲的菩萨?”
“阿婥在宫中忍辱负重多年,受淑妃陷害而不惜自请封入冷宫,在您遭遇刺客之时又不顾一切前来相救,这才证明了宋家的‘忠义’,这才换来了您那宝贵的‘信任’。您不允许她有自己的孩子,却又要她照顾您的孩子,可您连还她一个公道,惩处淑妃这个恶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如今,将翱翔天际的鹰隼藏于深宫,剪掉苍鹰的羽翼,您终于感到安心了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屋内一时陷入了死寂般的缄默。
淡淡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让一世英明的燕皇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
“朕承认,朕以往过于轻狂,有负梓童之忠义。”燕皇歉然地道,“但是,南秋,你太小看梓童了,她不同于其他的柔弱女子……”
“是!阿婥的确是比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大!”尹南秋猛然直起身,不顾身体虚弱下了床,“但这是你们伤害阿婥的理由吗?!”
燕皇心中一愕,哑口无言。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但不也还是希望阿婥一再退让?”尹南秋声嘶力竭地道,“她的坚强不是你们漠不关心的借口!她的忠义也不是您让她一再容忍的理由!‘因为往常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您怎么能说出口?!”
“阿婥因为自己害得九皇子体弱多病一事愧怍多年,在陛下的眼中就只是淑妃‘无伤大雅’的玩闹举动吗?!”
“不要因为她很强,就理所当然地被她保护啊!她为燕国牺牲了一切,你们还想她怎样?!”
“我是为了保护她,才来到这里的啊!”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
“……静姝是你的人?”望凝青征了怔,“就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