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之下,贝克太太的儿子似乎很不像话,不孝顺父母,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望一下家人,简直冷血无情。
弗莱娅给了弗里德一个“看我的吧”的眼神,趁着贝克太太顶着日头排队等待时挤了过去,用这副陌生的面孔与贝克太太搭上了话。
弗里德皇太子站在弗莱娅身后默默地听着,弗莱娅伪装成一对刚从南部过来的兄妹,借着前不久发生的“帝都灾变”事件为切入点,将话题引到了教宗的身上。
“冕下、冕下那可是一个顶顶温柔的人啊……”贝克太太说话的语气温吞,但在提起教宗时还是有明显的不同,“没有冕下,我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提到教宗冕下,贝克太太的话匣子就彻底收不住了,拉着弗莱娅的手,滔滔不绝地讲述教宗冕下的智慧、给予民众的指引、她光辉高洁的身姿……
这吹捧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弗里德皇太子心想,却听见弗莱娅话音一转,语气变得不太确定了起来。
“贝克太太,您也知道,我们是从南部过来的。”弗莱娅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几分拘谨以及尴尬,“您也知道,我们听到过一些不好的传闻,心里实在不安……”
“教宗冕下真的像您说的一样吗?”弗莱娅用带着些许质疑的口吻,将弗里德的话说了出来,“她并没有给您提供切实的帮助,只是说了一些好听话,不是吗?”
弗莱娅话音刚落,贝克太太便错愕地抬起头来,这个温和慈祥的老人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着菜篮的手微微一抬,似乎想砸在弗莱娅的身上。
“危险!”弗里德皇太子猛然上前一步抱住弗莱娅,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凌厉的目光瞪向了贝克太太。
然而,弗里德皇太子没想到,一介平民的贝克太太居然丝毫不惧,她只是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地道:“你觉得你说的像话吗?姑娘。”
虽然贝克太太盯的人是弗莱娅,但真正说出这话的弗里德皇太子却莫名有种羞愧感。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不能让弗莱娅担责:“这话是我说给妹妹的。”
此话一出,贝克太太的目光立刻转向了他,这个温和慈祥的老人近乎尖锐地发问道:“那你想让冕下做什么呢?”
“聆听我们的烦恼还不够,还想要冕下为我们做什么呢?我儿子丢了,冕下难道还要帮我把儿子找回来吗?”
提起儿子,贝克太太很是伤心,浑浊的老泪从脸颊上滚落:“邻居也好,神父也好,聆听愿望的人都说我家那小子是个混账啊,一走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趟。”
“可是那不是我儿子的错啊,他不愿意回来也是有原因的。当年他还那么年轻,那么向往自由,他说自己想要当吟游诗人,可我们老两口都没听啊。”
“我丈夫是铁匠,一门心思想把手艺传给儿子,好让他有个吃饭的营生。我想让他娶个妻子,跟着我学做面包的手艺,一辈子平平安安。”
“那时候我们都觉得这才是好的,这才是正确的。从没在乎过那孩子的想法,从没聆听过他的愿望,他说要学弹琴,我丈夫把他腿都打折了啊。”
“那孩子后来离家出走,脚也没有好好治,就这么瘸了。我们后悔啊,早知道他这么倔强,还不如随了他,等他失败了,才知道回头。”
贝克太太老泪纵横道:“但是你知道吗?先生。我儿子他是个天才啊,他去了好多个国家,真的成了吟游诗人,现在在图斯国当座上宾呢。”
“图斯国想要封他为男爵,还赐他‘潘尼’之名,他拒绝了,说自己向往自由,像一阵风一样地走了。”
“他瘸着腿,走遍了这么多个国家,人们都称呼他为‘瘸腿的罗斯福’。那时候我才知道,是我们狭隘的眼界与心胸限制了他,我们差点毁了一个天才啊。”
“冕下什么都没有做,冕下也什么都不应该做。她劝我们给他写信,哪怕寄不到,但至少要写下来。哪怕等我们去世之后,信才能送到他的手上。”
“冕下说,爱与思念是恒久存在的,不会因时光而褪色。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我们不想听别人指责我们的孩子,不想强求永不停留的风回过头来。如果冕下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回应,那多可怕啊。”
“那岂不是当初我和丈夫求求神明,冕下就会帮我们留下那个孩子了?”
“神啊,他会成为一名铁匠,娶一个妻子,然后像我们一样,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他不会知道天空有多么高远,他的音乐能传递到多么遥远的地方。他不会知道自己是个奇迹,他不会知道。”
“除此之外,贝克太太有一个儿子,早年离家出走了,这些年除了偶尔捎信和钱回来以外,一直没有回来。”弗莱娅道,“贝克太太从儿子失踪后便成了虔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