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景轩时常觉得头顶的冕旒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有得到先帝祖灵庇佑,身上所谓的天子之气虚无缥缈或者压根不存在——他感到心虚。
朝思暮想的东西忽然到手,一时片刻的欣喜,余下的,是天长日久的坐立难安。
尤其是当这件东西本以为不会属于自己的时候。
外头四处传唱的那首歌,分明是暗喻他非真龙天子,讥讽他沐猴而冠。
陈景轩无法容忍,他盘算着,心里头那根经年的刺,该拔掉了。
彼时方良伫立于刑部天牢,看着与自己极为投缘的门生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移开视线,仰头透过那极狭小的窗子望外头的风雨,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嗓音道:“当今圣上,亲佞诛贤,将有功之臣推到铡刀之下……世道欺我忠义之辈,我一介书生,铮铮的先贤脊梁,上不能头顶天,下不能立于地,如何能安社稷、抚黎民……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愿离经叛道,剔忠骨、剜忠心,凭一身叛骨,与这迟早要翻的世道拼上一拼!”
宋辉磕头的动作猛然停下了,他瞪大眼睛,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方良,这个将先贤所言奉为金科玉律的大学士。
可惜他的舌头已被剜去,只能无声地用眼神质问对方。
方良知晓他的意思,接着道:“圣上所为,安一己之心,诛天下民心。今日若忍气吞声任其妄为,他日必将一忍再忍,永无太平盛世。”
“何况,我等书生,匡扶的是天下正气,不是朝堂上那把金凳子。”
方良离开时看了宋辉最后一眼。
不知今日天牢一别,可还有重逢之日。
第4章 叛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