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受惊发出的嘶鸣,突然划破黄昏时分逐渐寂静的山林,佣兵们神色一变,熟练地拿起武器,掀开帘子鱼贯而出。
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队流寇。从他们胯下的战马和装备可以看出,应该是从战场逃出的士兵。这些回去就将面临死刑的逃兵们无家可归,为维持生计,就干起了四处烧杀劫掠的勾当——这也是行商崔促马队快速前进的原因。
双方都是刀口舔血,为钱卖命,战斗一触即发。佣兵们常年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实战经验丰富,对方虽有马匹优势,一时间倒也无法将他们尽数除去。两方你来我往、无暇他顾的空当,棕发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他助跑几步,在即将与骑马冲来的流寇迎面撞上之际,瞬息拔剑出鞘、侧身卧倒,就着滑行的力道削断马蹄。而后就地一滚阻住去势,迅速爬起将从马背上摔下来,正欲举剑杀向他的流寇一击毙命。
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剑尖一翻,砍断另一名趁隙挥釗砍向他的强盜手腕,同时拽住他的断臂向下-拉,对方猝不及防,抱住断手哀嚎着滚下马来。青年眼疾手快,拉住缰绳一跃翻上马背,凭借精湛的骑术转圜于渐渐向他围找而来的流寇间。
他将剑尖对准领头模样的流寇,眉心微蹙,正气凛然道:“自甘墮落,无恶不作,你们不觉得羞愧吗?”仿佛就像个真正的骑士。
“咻!”
破空声倏地自斜后方传来,青年一抬手臂,正欲举剑劈断朝他射来的弩箭,另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利箭后发先至,竟生生将弩箭箭身钉穿!“啪嗒”一声,掉落在烟尘弥漫的土地上。
与此同时,山林内响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一道道灰影在群翠掩映的树林间若隐若现。夕阳即将没入地平线,天空逐渐昏暗下来。青年脸上的血色伴随声音的临近,-点点褪去。
来者是一支训练精良的骑兵队,在迅速剿灭残余流寇后,并未收起兵器,从容退去,而是一言不发地将商队团团围拢。佣兵们目露犹豫,不知该不该和正规军起冲突,行商则不明就里神色惶惶,下意识缩到了他们身后。气氛瞬间陷入沉凝。
林间又响起一道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一辆雕饰华贵的马车旁若无物地驶入包围圈,映入众人眼帘。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时,车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从内里伸出一只手来。
手的主人显然地位尊崇,黑皮手套下的手指指骨修长,裸露在外的那截手腕肤质白腻,若非养尊处优的长大,绝无法拥有这样好的肌肤。
青年下意识揪紧手中的缰绳。对峙的氛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然而并未过多久,他就像下定决心般,最后回望一眼神情紧张的众人,下马一步步走向手的主人,直至身影被马车内晦暗难明的空间吞噬。
在他上车后,所有骑兵收起武器,护送马车离去。利落得像是一阵转瞬即逝的风。
马车内坐着名神情慵懒的少年。他穿着繁复华丽的宫廷礼服,镶嵌在领巾上的紫宝石就如同他的眼睛般瑰丽漂亮。少年拥有得天独厚的家世和皮囊,眉宇间却蕴藏着侵略的野性,即使优雅地坐在那里,也像一只盘踞于领地之上的肉食凶兽。
他在青年上来时,闻着后者身上的尘土味皱了皱眉。但显然,此刻他的心情不错,原谅了对方的失礼,甚至翘起嘴角笑了笑,和颜悦色地对青年说:“过来。”
青年犹豫片刻,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手紧握成拳,在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前,牵起对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