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官本就是满春堂出身,是严班主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每次到这里来,总免不了到后台去找师兄弟们闲话几句家常。
此时他与水汭说了声便又去了后面,水汭百无聊赖的坐在二楼雅座内等着开唱,眼角不经意一瞥,忽的一呆。
双喜本站在他身后伺候着,此时见太子盯着楼下一处,表情似是有些不对,忙忙的看了过去。却见楼下一桌,赫然竟坐着花自芳,旁边一位头上戴花的公子,只角度偏着,瞧不见他的正脸,只能瞧见俩人坐的极近,头挨着头说话,不知那戴花男子说了什么,花自芳脸上巧笑嫣然,还伸手轻推了那人一把。
双喜兀自心惊,忙又偷觑水汭,水汭脸上生冷,目光如炬,周身散着寒气,双喜打了一个激灵,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戴花男子自然就是呆霸王薛蟠,他自替柳湘莲送信时见了花自芳便心生喜爱,再兼着过去柳湘莲绝口称赞过花自芳为人如何友善,便生了结交之意,几次三番去拉着花自芳一同玩耍。
花自芳本道听途说过此人斑斑劣迹,不欲与之深交,连着拒了几次,自觉有些抹不开面子便也无奈应了邀。谁知几次交往下来竟发觉这薛蟠的“呆霸王”之称绝非空穴来风,霸王便不用说了,薛家独子飞扬跋扈也是正常,偏待人心实的令人感动,朋友之间有了甚事恨不得两肋插刀相助,如此更是明白为何柳湘莲与他那样一场纷争后竟能握手言和,更有一次同他饮酒时真情流露道:“我这几年下来最遗恨之事便是没能拉住小柳儿,若是当时能再坚决些阻了他,也不至如今连他身在何方也不知晓。”说着眼中竟滴下泪来。如此性情中人,恰合了花自芳脾胃,并着过去听来的那些薛蟠事迹都抛到一边,诚心与他相交起来。
今日两人都无事,薛蟠邀了他到这满春堂来听戏,花自芳本不是爱戏之人,但也久闻满春堂当家红旦严蕊之名,满春堂的戏票极为难得,也不好推了薛蟠这等盛情,即随他同来了。
两人等着开唱时,薛蟠拖着杌子坐到他身边道:“小花,我昨日听来一桩事,原来宝玉房里的袭人竟是咱家亲妹子吗?”
花自芳笑道:“可不是,薛大哥没问过,我也没好主动提起。”
薛蟠赞道:“咱这妹子在宁荣两府里可是有口皆碑的好人,我妈妈和妹妹也常交口称赞。”
花自芳谦道:“她不过是懂事些,哪里就能当得上太太和小姐称赞了。”
薛蟠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猜着我妈妈的意思,似是要将我妹妹和宝玉连了亲的。若是那般,我和你也算是亲戚了。”说着咧嘴大笑。
花自芳也听袭人说过一言半语此事,当下也不露,只佯怒道:“你这做哥哥的好不地道,竟在这里说些妹妹的闺房事情!”
薛蟠满不在乎道:“咱们自己兄弟,说些怕什么,我妹妹便是你妹妹,你妹妹嘛,也算是我妹妹,改日再去荣府时我可得好好和咱妹子说道说道。”
花自芳轻推他一把道:“你可收敛些罢,怪道人家都喊你‘薛大傻子’呢。”
薛蟠自知道自己有这个诨号,也不以为意,只笑了笑又拖着杌子回到原位。
第47章 第四十七回 金玉奴戏外破镜圆 呆霸王错认遭苦打
琪官在后台呆了半时回了水汭跟前,见水汭脸色不虞,以为嫌自己去的久了,便告罪了两句,水汭也不吭声,他心下纳闷,却做出些妩媚样子挨着水汭磨蹭。
水汭生硬道:“坐下看戏,别胡闹。”
琪官扭着坐在旁边,往楼下瞟去,一眼就瞧见花自芳,心中顿时明白,眼珠子转了几转,才道:“太子,那不是小花掌柜?”
水汭目不斜视道:“管他呢。”
琪官道:“以前还不知道小花掌柜竟和薛大爷也有旧。”
水汭眉头一皱问道:“你识得与他在一处那人?”
琪官揶揄的看了他一眼,方道:“那位就是薛家的薛蟠薛大爷,‘丰年好大雪’的薛家。”
水汭冷哼道:“原来就是那薛大傻子,怪道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
琪官笑道:“不过这薛大爷为人最是实诚,我当年未跟太子时,薛大爷也还送过我好些物件,只我与他有缘无分罢了。”
水汭面上不悦更甚,冷声道:“这种人他也敢结交,真是胆子大了!”
琪官抿嘴一笑,也不再开口。
正说着,台上抹了脸的两个娃娃生扛着幡旗出来招展,两面大旗上均写着大大一个“严”字。方才还闹哄哄的戏园子,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旁边锣鼓弦胡声。
琪官本就是满春堂出身,是严班主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每次到这里来,总免不了到后台去找师兄弟们闲话几句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