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义忠王也惊了,他微张着嘴,随后抿了抿唇才道,“这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我堂兄他娘,不是前朝宗室就是前朝末帝的妻族。我小时候见过我这婶子拿过一支金丝点翠凤钗,后来我入了东宫才知道那钗上的印记乃是前朝造办处特有。王爷王妃想想我娘家的品级,手握前朝宫中之物岂是寻常?”李侧妃似笑非笑,“我想着,若非我这婶子出了大力,我又焉能有幸迈入东宫?当时娘家应该给肃端王送过银子——肃端王只要收了银子就保准办事儿……”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咽气,便想着干脆和盘托出,也不管王爷王妃的承受力,“至于我为什么晓得我娘家派人把秦氏灭口……那是因为我母亲把人直接塞到我这儿好让人躲风头,毕竟家里培养个几个死士也不容易,正巧我身子不爽利,娘家人派人过来伺候也是顺理成章。”她顿了顿,轻咳几声,双眼晶亮,“我想着不如顺水推着,如今人就在我手里,向王爷告发也很便宜。”
义忠王夫妇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位一直安安生生在府中过日子的侧妃,齐齐望着人家,而后面面相觑,不知该从何劝起。
李侧妃无疑有功!
然而李侧妃却不居功,“我小时候让我妹子推下河,当时已是深秋;我本与我表哥情投意合,却让父母棒打鸳鸯……如今连给我下药都做得出,还想着我护着他们?”
还有这事儿呢!
义忠王都哭笑不得,“你还真不想活了?”怎么都口无遮拦了?
无亲情无爱情无事业无子女的四无女人心如死灰……似乎不难理解。
“他们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他们。”李侧妃展颜一笑,“反正我这一辈子……最后就对得起自己吧!”
宫里的老太妃们能为了自己娘家找太上皇和圣上找说法;李侧妃也能为了自己而彻底让娘家的野心灰飞烟灭——虽然自打她家出了个~叛~逃的堂哥,她娘家三代内注定再没法儿翻身。
话说,义忠王这儿添了个“意外之喜”,林海今儿顶着落日余晖从衙门出来,毫无意外地又让人堵了。
一脸喜色难遮掩的四皇子碍口邀请道:“林大人可有空?今儿我做东。”
☆、第四十七回
横竖被很多皇子们都堵过门,也不差这一回。四皇子能特地前来,想来是有比较重要的话说。
话说,林海这阵子忙于重新统计各地粮库库存,拿到相对准确的数据之后再下令调拨转运——凭着“新粮倒出去,陈米换进来”这等手段捞取好处,也算是“源远流长的传统剧目”。
其实这不算是太恶劣的,至少换入粮库的是陈米,能吃的陈米。
以前可有换霉米,或者干脆把粮运走只留一个空库房,等到上面来人视察,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就弄出一出水淹火烧库房的好戏。
偏巧当年震惊全国的火烧粮库的大案,就是还未登基的圣上亲自查办的,而带兵过去把犯官的家族围了的,就是故去的荣国公贾代善。
案子办下来,死的死,关的关,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作为对官员的巨大震慑,后劲儿持续到了今天。
因此多地粮库最多就是数目——账上的数目,和库里的实际数目,有些对不上,但差距不算很大。
至于这些数据怎么来的……圣上在各地都有给他送密折的心腹,林海在江浙为官十年怎么也不会连个肯跟他交代点实情的同僚同科都结交不着。
再说这次大家都知道深浅轻重:北狄人来势汹汹,与其拍着胸脯地谎称数目绝对属实,到时候调用粮草的时候对不上,导致失了乌纱乃至没了性命,还不如吐露实情,让上面心里有数呢。
所以,林海这阵子办差没遇到太多阻力,可就是按部就班的处置事务——户部堂官的确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但光是开会布置任务也够他天天加班,今天这是难得的收工早,正想早点回家抱老婆逗闺女,偏偏路遇四皇子相请,林海哪里能像四皇子这般灿烂?
但是皇子亲自相邀,又在人来人往的户部衙门门口,林海不能不识抬举:只希望四皇子早点放了他。
打发个长随回家送信儿,林海便跟着四皇子走了。
车行不多远,大约就是走到了内城边上,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一座深宅大院,却挂着个“瀚海居”的招牌,除此以外怎么看都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
这里显然是这个时代的私人会所:这种地方林海自然不陌生,但门面如此低调的他倒是头回见。
这次义忠王也惊了,他微张着嘴,随后抿了抿唇才道,“这还真是头一回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