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却知道媳妇这是有话要问,他此时颇感心虚,也就抖不起老子的威风,正待开口,近前的大丫头鸳鸯过来传话:太医来了。
本来进京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君,但圣上听说了贾代善风湿发作连走路都颇为艰难,便传旨让他先回府休养。
这人刚一进家门,太医就上门诊病,一方面确是圣上关怀,另一方面就是派个心腹过来看看荣国公贾代善是否真是折子上所写的那般严重。
太医很是客气,亲眼看过贾代善的双腿,仔仔细细“望闻问切”四诊过后,留了方子又说了些宽慰的话,便主动告辞,回宫复命去了——荣国公的身体的确不适合继续在北疆带兵了。而且在用心保养之下,只要天气转寒,他的双膝还是会酸痛;若是再不在意,不出几年,他就难以自如行动了。
要不是宫里小公公嘴快,史令仪她们母子几个都不知道,贾代善在北疆巡视时,正逢北狄骑兵偷袭,他亲自带兵退敌,虽然取胜可他却在没过膝盖的大雪中冻了整整两天,回到关内人就几乎走不了路了……史令仪听了,震惊不已:前世绝无此事,而丈夫贾代善的风湿也没有闹得这样厉害!
此时媳妇儿女们那火辣辣、分明是在找他讨说法的目光,却让贾代善有些消受不起,“这回可以留在京里,多陪陪你们了。”
他怀里的贾敏一针见血,“爹爹瞎说!”
双腿上全是药膏,贾代善也不好挪动,便在榻上问起儿子们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贾赦和贾政都读过经史,再傻也能稍微琢磨出点门道。而贾赦心中一凛:头回意识到肩上担子极重。
史令仪则坐在隔间里,招来府里的管家,赶紧让他们按照单子采买药材。而她在地府任职时听来的方子……只治标不治本啊!
早知道就多学点医书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后也该让孩子们多学些本事才行……往好处想,丈夫在家就能多用心教育儿子们,赦儿和政儿没准也能成才,最差也能做个不过不失能守住家业的合格继承人吧。
史令仪也只能尽量往好处想,自己宽慰自己,不然她真是心酸得直想落泪。
下了衙的堂兄贾代化和北静王水煦正巧半路上遇见,打了招呼便干脆一起直奔荣府了。
无需多说,只要见到了贾代善如今的气色和垫着手炉、敷着药膏、还盖着毯子的双腿……纵然心事重重,哪怕千言万语尽在喉间,贾代化也只能说些安抚的话。
尤其是北静王水煦就坐在身边,他看起来比自己都更真心更关切堂弟的身体。
贾代化终于知道为什么堂弟露出急流勇退、主动求去的意思,他这个身体恐怕不能再在苦寒的北疆,常年带军作战了。
亲自开口承认自己不是没有雄心壮志,而是身体支撑不起?堂弟贾代善只有三十出头,这样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轻易说不出这种话。
贾代化难免以己度人,回到宁府也不掩忧虑:贾家原本只是乡绅,能发达全靠贾演贾源二位国公。如今老一代去世,其余族人又才能不足……少了堂弟这一系的力量,自家怕是要处境艰难了。
不得不说,贾代化实在是将~兵~权看得太重,不肯松手之余还想着再多占上一些,却不想这与“虎口夺食”何异?
乱世之中,手中有兵才能自保,可到了江山已定之时,再执着于这点兵权,迟早就是取祸之道了。
将堂兄心态看得分明的贾代善在送走两位客人之后,不由长叹一声,舍得舍得,不舍哪有得。他肯痛快地交出兵权,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也适于在此时示弱之外,最紧要的还是在向圣上表明自己的志向。
只此一招,贾代善连儿女们的恩典都求到了手。
果如贾代善所料,春闱之后,史骞从不第的士子中给外甥们挑了位老师,而卧床养病月余的荣国公也接到了圣上的任命:左羽林上将军。
圣上对贾代善的信任和照顾几乎都溢于言表了——若是不给实缺,贾代善就要在家给母亲守孝了。
可宁府的贾代化却犯了疑心病:左羽林的大将军可是与忠顺王关系不错,而北疆的上将军也毫无疑问归了忠顺王府的门人。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金陵王家在兵部得了个肥缺,可以常驻京城了。贾代化正在家里思量之时,一道圣旨到来,让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圣上召见他和堂弟的儿子进宫,为皇子们挑选伴读……☆、第十四回
其实在等待圣上的任命,并在家养病的这段时间,贾代善过得是难得地轻松又悠闲。
贾代善却知道媳妇这是有话要问,他此时颇感心虚,也就抖不起老子的威风,正待开口,近前的大丫头鸳鸯过来传话:太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