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令仪抿嘴一笑,“从谏如流”地枕到了丈夫的胸前。有力又平稳的心跳声萦绕在耳边,史令仪轻声问道:“老爷要单独教教赦儿?”
贾代善当着媳妇,不怕说实话,“赦儿就不是读书的料儿,我教他些兵法看看再说。”
也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才有兵书地图,还有个在前线带兵多年的常胜将军做老师……虽然这老师学问太大,地位又太高,可能不够温和也不够耐心,气得急了更是直接上脚狠踹……史令仪真心觉得丈夫随便点拨几句都够长子受用几年了,但这也有个前提,就是赦儿千万不能再犯拧。
史令仪便道:“刚刚政儿还求我,想跟他哥哥一齐跟老爷学些本事。敏儿要是听说,八成又要闹得我不得清净,”说着,牵住丈夫的手,“老爷,一只羊也是赶,三只羊也是放。”
小女儿很能克制住她爹,有她在,丈夫的脾气也极难发作就是。
一句话惹得贾代善哈哈大笑,他以为媳妇除了烦劳他教教孩子们,也在暗示他要一碗水端平……贾代善要是一意孤行,听不进他人建议,根本活不到今天,如今又十分信任和爱重他媳妇,因此感慨道:“你啊……一派慈母心肠。赦儿的先生好歹是个秀才,之后便请他去家学任教吧。政儿也别在家学里混日子了,这些日子都先跟着我,等大哥寻来新先生再说。”这个大哥说的正是史令仪的亲哥史骞。
史令仪闻言,又道:“学问固然要紧,”顿了顿,仿佛是在犹豫并斟酌措辞一般,“更重要的还是做人的道理。”
贾代善点了头,“不错。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教他们正心吧。”
这个结果可真不赖,史令仪笑了笑,心甘情愿地奉承了一句,“老爷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何苦再返回北疆又不惜以身犯险,出兵迎敌呢?”
贾代善笑而不语,只是用指尖轻轻碾了碾妻子的手心。
他指上薄茧划过细嫩的皮肤,史令仪心头一阵异样……离除服也只剩半年了啊。
却说史令仪并没刻意立威,展示手段,但府里的仆从们却真正知道了太太不好惹也不好糊弄,更别说身后老爷鼎力支持,于是上到大管事下到粗使小丫头,言行越发规矩起来,办事也越发尽心尽力。
史令仪甚至没有特地吩咐,便有人主动向她报告起老爷书房里的动静。
原来贾敏坐上她的宝座——她爹的大腿,而她两个哥哥分列左右,像是护法一般。
贾代善在案上铺了张地图,指着上面的山川城池,给孩子们说起他所知道的当地奇人逸事……自然是发生在太祖爷带着能臣良将南征北战那时候的逸事。
可见她的话丈夫全都放在了心上。
史令仪放了心,便回过头来继续她的管家事项。如今家里人口虽少,但也是国公府邸,钱财人手一样不缺,光是理清自家的庄子和铺子进项就够她每天忙碌好一阵子了。
虽然忙碌,可日子过得很是顺当,而春闱之后,史令仪的大哥史骞果然请了个德才俱佳的举人前来坐馆。
这位新先生姓吴,乃是直隶人士,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又高又瘦,相貌清秀,举止更是从容有度,在说起不第的因由时才略带羞赧之意:考试时下了场雨,他不慎染了风寒,竟至高烧不退……吴先生才学不凡,唯独有些文弱,史令仪提前备下来些补养身子的药材,吩咐厨房午饭给吴先生送一碗药粥。
史令仪没有邀功,吴先生也没法特地进内宅道谢,只是教课越发仔细认真。
在殿试放榜之后没多久,在家休养了月余的贾代善终于接到了圣上的新任命。
左羽林的上将军……真把史令仪吓了一跳:左羽林可是归属禁军,非帝王心腹不得胜任。她丈夫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圣上以此位相酬?
当晚,等孩子们各去安歇,史令仪直接把丈夫堵在了榻上。
贾代善任由媳妇扯着自己的手腕,温柔笑道:“我怎么舍得你睡不安稳?”
原来他身在北疆之时,击退了前来偷袭的北狄骑兵,贾代善从俘虏口中得知北狄王子居然就在附近。这等天降的好机会又如何能错过?
贾代善先命人回关内复命,自己则与副将商量了一个时辰,终于定计,决心冒险一搏——这位北狄王子乃是北狄王与王后所生,他若是有个好歹,北狄其余几位王子难免各怀心思,而他们夺位内斗自然无心再犯我边关……如此没准能换来数年安宁。
史令仪抿嘴一笑,“从谏如流”地枕到了丈夫的胸前。有力又平稳的心跳声萦绕在耳边,史令仪轻声问道:“老爷要单独教教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