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早就看透了这群不肯安生的叔叔和兄弟们的险恶心思,更为如何权衡伤透了脑筋,这也是这三年里他按兵不动的主因。
史令仪听到这里,也轻声道:“柿子总得先找软的捏。”
贾代善欣慰一笑:媳妇果然听得懂。“宗室和外戚,圣上必然要先动后者。”
史令仪第一念头便是想到了十皇子——如今该称呼他为恭王,在圣上几个弟弟之中,只有他的母族张家原先最是风光,风头甚至盖过太后的娘家,而且张家又几乎全是文臣,唯一能和武将之家扯得上些干系的便是和宁府二公子的亲事……这样的人家真要砍起来,也没什么还手之力,且圣上一旦下定决心,连恭王都未必肯出手救援,更别提一向明哲保身的宁府了。
而贾代善这样正值壮年,却有幸见识过三位圣上的灵透人,既然已经嗅出圣上的动向,他当然早早地……递上了梯子:自请让出禁军统领之位。
圣上拿张家试探一番之后,大约就会决意削藩,而在动手之前势必要保证守卫皇城的禁军,以及保卫京城的京郊大营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贾代善自认自己不是圣上的心腹,当年先帝还在时他谨守分寸,不和任何皇子亲近结交,这里当然也包括太子。
不知道当年的太子如今的圣上是否会为他当年不偏不倚而心有芥蒂,还不如早点识相,至少搏出个好印象不是?
贾代善其实叙述得不很详细,史令仪却想得分明,更是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轻声抚掌笑道:“大善!老爷好魄力。只是这舍与得说得轻巧,但有几人能做到老爷这般从容进退,宠辱不惊?我今儿也算又开了回眼界。”
从先帝那会儿,她丈夫就舍得交出兵权,换来荣府十几年风光,这一回再自请去职,又能保自家半生安康了!史令仪此番钦佩全然发自内心。
这可是一出以退为进的妙招,以贾代善的军功、资历和年纪,让他告老简直就是个笑话。
圣上听说贾代善想要辞官,心中先是大喜,此人深得朕心!而后感慨于这位荣国公果如父皇所言,最善审时度势,又肯当机立断,真不愧名将盛名,最后又有些头疼,该将荣国公安排到何处呢?品轶只能升不能降,不然何谈投桃报李?而且就算暂时不让他再掌兵,也得回报一个颇有实权名望的位置……究竟该授何职,圣上需要再仔细思量,因此他好生安抚了一番,便请荣国公先回去候旨。
贾代善略略说过殿上圣上言行,便顺势环住媳妇腰身,“娘子果然高瞻远瞩。”而后又说了句老实话,“说起知进退这一条,岳父当真是个中翘楚。”
如今提起父亲,史令仪也不会那么难过,只是眼睛晶亮,眼神柔和,望着贾代善慢慢绽出一个欣然但又有几分脆弱的笑容。
媳妇本就容颜娇艳,这些年日子过得顺遂,四十出头却看着一如三十许人……夫妻两个更是说得来又合得来,这么一想,贾代善越发意动,稍微低头就吻住了媳妇的双唇,手下更是不肯停歇……史令仪却没想到丈夫今天真是异乎寻常的热切和兴奋,折腾了几回才放她睡去,第二天丈夫贾代善倒是神清气爽,史令仪可就腰酸身子乏了。
而贾代善见此,一面亲手给媳妇按揉,一边还笑道:“娘子辛苦。且待我一会儿……再伺候一番?”
史令仪抬手便是一记软枕拍脸。
清早用过早饭,正是该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还有正在家读书的二儿子、小儿子一起过来请安的时候,小儿子贾攸因为住得近,所以来得最早,他刚迈步进了荣禧堂,就见珍珠一个劲儿地冲他摇手。贾攸颇感好奇,刚要比个手势问个清楚,一只宝蓝色引枕从里间穿过门帘横空……飞出……贾攸耳聪目明,依稀听见里面的“娘子”以及“为夫知错”,他果断扭头出了屋,悄无声息地跑到抱厦里待着去了。
至于之后又是哪位倒霉蛋撞个正着,可别怪珍珠和他没出声提醒啊……十天后,贾代善也等来了新任命:枢密院副使,参议军事,官居从二品。而贾赦也从南衙调至禁军任职。其实从前来传旨的内侍言行举止上,全家人都看出了端倪:之前贾代善身为禁军统领,节庆时分宫中自有赏赐,跑腿的内侍位份不轻,还十分客气;这回来的干脆就是圣上的心腹,谈话间甚至透着些微讨好之意了。
宫中的公公们最会看眼色观风向,明知人家已是重臣,哪还会去得罪?
圣上早就看透了这群不肯安生的叔叔和兄弟们的险恶心思,更为如何权衡伤透了脑筋,这也是这三年里他按兵不动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