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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嫣然一笑,“知道了,老爷。”

却说荣府里,贾代善卷着一身酒气回了房,史令仪已经梳洗了靠在榻上,听着珍珠口齿清晰地念着礼单。听见丈夫归来弄出的动静,史令仪摆了摆手,让珍珠先行告退。而贾代善伸着双臂,就不管不顾地把她抱了个正着,又亲又蹭了几下,他忽然皱起了眉,“饿了……”

夫妻一起吃着夜宵,贾代善还拿他对恭王的看法说给媳妇下饭。

荣国公寿辰,请的也是昔年旧识,同乡同僚姻亲以及三五好友,言谈之中还算自在,只是贾敬替先帝十皇子,如今恭王送了份寿礼来,贾代善面上带笑,心里却不免感慨:恭王初掌权柄,可有些太心急了。

恭王通过亲信和母族张家,虽然拉拢来一批官员和士子,不仅品轶不高,连归属于紧要衙门的人都没有几个,真正有前途的读书人也是屈指可数……比起忠顺王府,恭王还真是“势单力薄”、“人微言轻”了。

恭王固然年轻气盛,却也知道为自己今后打算:他当然知道皇兄重用他,以及忠顺王府的意图,只是他也能看得明白,等皇兄的儿子们逐渐长大,不止要瓜分那些存着和皇兄分庭抗礼之心的诸王们势力,连他亦要交出部分~权~力和人手,因此他急于拉拢来一个有分量的人家站在他这一边,他立足越早越稳,有朝一日皇兄要压制他的时候,自然会有越多顾虑。

而这个“有分量的人家”……宁荣两府在信心满满的恭王看来,可是唾手可得呢。他的伴读贾敬与他情分不凡,与宁荣两府再亲厚一些,贾敬乐见其成更不惜亲自实行:他一直不太理解自家为何不愿与皇子们往来,荣府二叔乃是因为位置特殊,可父亲真的无需顾虑太多——他可是先帝亲自指给恭王做伴读的。

如今借着荣国公贾代善寿辰,已经由贾敬给荣府传递了善意,恭王都觉得捡日不如撞日……话说,贾赦三十出头,已是左羽林正五品郎将,即使在勋贵中也算升迁极快的:不过他有个威风的老爹,再加上他在北疆搏命所挣得的功勋,有此地位也不让人太过意外。他性格豪爽大度,武艺出众且带兵亦有几分心得,因此颇能服众,上司又是他父亲曾经的下属……总之,在左羽林军中,贾赦只需专心办差就好,他本就年轻,这些年又过得太顺遂,往往容易失却警惕之心,然后,教训可不就来了。

这一日,他离开北衙,便按照堂弟贾敬的帖子上所说,准时抵达京里一处达官贵人经常光顾的酒楼。

进门穿过大堂,在小二的领路下,到了三楼的包间——这一路上当年遇到了若干认得他,他却未必各个都有印象的官宦人家公子。

贾赦一进门就见到了一脸笑容的堂弟贾敬,他也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约……”话未说完,他就亲眼看见包间屏风后走出了身着暗黄色常服的……恭王。

贾赦神色一僵,旋即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地向恭王请安,心里却止不住地暗骂贾敬坑他。

好在恭王也没那么天真,觉得一顿饭就能笼络住荣国公的嫡长子贾赦,不过席上自始至终都是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又诚心讨教了些北疆大军往日情形,因为贾赦颇为恭敬又有问必答,他也心中满意,只想着往后多相约相聚,总能让他偏向自己这边——荣府总不能倒向忠顺王府吧?

食不知味儿的一顿饭好不容易捱了过去,恭王带着自己的亲信回府,而贾赦贾敬兄弟则并辔缓缓而行。

贾敬先诚恳道:“抱歉了,哥哥,兄弟在这儿向你陪个不是,毕竟盛情难却,王爷的心意我如何能反驳?”

贾赦道:“我知道。”随即一挥手,“我都知道。”你想坑我,以及我们一家子都已经很久了吧。老子现下真想揍你!

逼人转换门庭,这人还是自家堂兄,逼迫太过自己想也讨不了什么好,贾敬也知道见好就收,便又笑了笑,与贾赦说起国子监趣事。

贾赦完全就是充耳不闻,攥着缰绳的手都在咯咯轻响,却还能应景地“嗯啊”符合一两声。兄弟俩最后在宁荣街上分别,各回各家去了。

虽然贾赦没他爹那般精明有度,可好歹混了多年的官场和军营,知道今天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人以宣扬,没准儿就在几位“贵人”心里留了芥蒂……老爹不偏不倚了至今,究竟是如何……滑不留手啊!

荣府的这些年的为人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甄应嘉也正是料到了贾代善与史令仪夫妇不想再和鼎盛人家结亲,才动了这番心思,他想了想又提醒道:“薛家二公子不是荣国公兄弟的女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