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有气无力道:“别说了。”没有子嗣,不管是钱还是权,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攥也攥不牢。
再说,贾珍在回京后就让亲祖父贾代化“揉捏”得屁滚尿流,之后行事自然规矩得不得了。
惜福养身、清心寡欲了数月,特地请来的老太医在看过贾珍之后,还是留了一句“公子伤了肾水,以后要专心保养不可恣意而为”……这回凤姐反复思量,觉得这一胎孱弱终至小月,跟她丈夫也不无关系,因此这阵子对贾珍也没什么好气儿。
话说宁府的势力和财力大半集中于祖父贾代化一人之手。想讨祖父欢心只要两条:脑子好或者孩子多,贾珍自知他爹贾敬哪样都没占上,他要吸取教训,嫡子就必不可少,因此哄好媳妇也是当下要务之一。
为祖母守孝之际,他和他媳妇正好养足身子,到时候一举得男,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松快”去了。
贾珍虽是神情温柔,心里却颇为恼怒,可看着媳妇面色惨白,双目无神,火气迅速散去之后又难免心虚几分。
凤姐抬手便是一枕头,正中贾珍胸膛,可思及回京后他也没收用什么通房,这份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宁府除了贾代化,男丁多数都要丁忧,后宅里的小矛盾小纷争传进史令仪耳中她也只当笑话听听,在这位荣国公夫人看来,闹不到朝堂上可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再说以她今时今日的身家地位何须太在意小辈们的心思?她正忧心西北局势呢——因为她的长子和将来的孙女婿都在前线。
夫妻相守多年,发觉妻子颇有远见卓识,贾代善在公事上并不藏私,两口子教学相长,感情越发深厚不提,史令仪的眼光也已经赶得上不少朝中官员了。
只看忠义王咽气,其子和麾下旧将大多投降圣上,但大军只徐徐撤出小股骑兵,并未全体挥师回朝,她就知道后面应该还有一仗……这会儿收到太子妃送来的消息,她心里更是有了底,只等丈夫归来看他有什么话说。
贾代善下衙归来,一见媳妇脸色不佳,脱下官服再换上家常衣裳便坐到一言不发的媳妇身边,调笑道,“谁惹你了?”
史令仪也不隐瞒,直接用太子妃送来的密信追问丈夫,“你可知情?”
贾代善接过小小一张笺纸,看过便坦然道:“自然。”
他虽然不知道媳妇与太子妃如何结缘并几乎无话不谈、互通有无,却也乐见其成:他不愿送女儿孙女儿进宫,却不会拒绝后宫之中多个有分量的内援。
荣府也不需要什么人时不时地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只要隔三差五送出些只言片语已然足够。
贾代善又顺着密信内容说道:“北狄缺盐铁,而西北既产盐又有铁矿,忠义王坏了事,北狄人定会趁着西北乱局再捞上一把。”他想了想,决定说得再详细一点,“为了围困忠义王府兵,圣上特地调动了北疆守军。北面自然略有空虚,北狄人这回应该是从北面边关进兵,同时西北这儿也要派些精锐劫掠一番。”
史令仪只关心一样,“大阵仗?”
贾代善应道:“还是硬仗。”他抬手往西南方指了指,“先把北狄人打痛了,才好腾出手收拾那两位。”
这辈子可不同前世,史令仪还是难免偏心,却对长子贾赦也是真心关爱,因此每次听说他要上前线,尤其是面临大战,史令仪这个当娘的总是难免心惊肉跳。
贾代善又何尝不为儿子担心?纵然他一切都算计好也安排妥当,一样怕“万一”。
不过此时他还是安抚媳妇道:“赦儿正是壮年,他这回再全须全尾地回来,到了袭爵的时候定不会降等。”
史令仪抚着额头,叹息一声,“我心里明白。”有过硬的功劳才有后面的风光。
这是慈母心肠,无可非议,贾代善也无奈道:“赦儿在前线,还少沾染了许多是非呢。”
这个“是非”可真是意味深长……
皇子们渐次成人,各个雄心壮志,好像都不大愿意跟着太子大哥安安稳稳地“混日子”啊。
正如贾代善与史令仪夫妇所料,刚刚返回京城的忠顺王世子接连见了三皇子与四皇子的亲信之后,气得直想拍桌子砸东西:这两个也太笨了!光想着娶人家的姑娘,就没动过先送出几个女儿的念头吗?真以为家里出了个宫妃,就能端起架子随意挑拣名门之后了?
此时宁府凤姐房里,贾珍也正劝慰媳妇,拉着她的手道,“你也太好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