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曲忘月听见了又一种声音，一种让他差点喜极而泣的声音，是动物的鸣叫声，一时间他还无法判断究竟是何种动物，但起码他知道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生物，而并非只有山石水草。

渐渐的，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周围出现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他甚至还在自己脸上摸到了被风吹落下来的鲜嫩花瓣。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叹息，这让他几乎喜极而泣。

“尊友远方而来，可同饮一杯否？”

低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年纪了，只是窥不见其中的老迈，只有一种对月饮酒的潇洒和那享受生活的浅浅笑意，这让曲忘月有些浮躁的心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走进了凉亭，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也不介意让人看见他眼盲的弱点，一点点摸索着在矮桌面前盘腿坐下。

曲忘月听见了斟酒的声音，清脆的令人愉悦，他端起了酒杯，笑意盈盈的饮下一口，酒的香醇让他忍不住叹息——他几乎都要忘记酒的滋味了。

“敢问这是何方？”

“画中。”

画……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再次斗胆询问一下尊驾是何人？”

对方的声音依旧那般带着享受生活的笑意：“观画人。”

……好吧，看来他是遇上了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了。不过说起画，这里的情景的确很想是画画一样，随着笔墨增多而出现的事物增加。只是他十分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会跑到别人的画中去的！

似乎是看出了曲忘月的纠结根源，那人笑着，完全是一派哲人风范：“画引有缘人，小友又何必徒增烦恼呢？听听这潺潺水流、看看这百花盛开，不正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吗？”

曲忘月笑了起来，这倒是很像花满楼理论，不过不是他曲忘月的人生理念。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这是最好的生活态度了，“可惜，在下看不见。”

“那就去听。”

“听到何时？”他不介意偶尔来上那么一回，可是他介意永远呆在这里，风景再美也终有腻味的一天。

“呵呵。”对方闻言笑出了声，他斟了一杯酒，把满满的酒杯推到了曲忘月的身前，“小友不觉得世外锋争扰扰，不如这里来的清静吗？”

曲忘月举杯，准确的朝着对方虚空敬了一下后一口饮尽杯中酒：“世外桃源固然是美，却不是在下心之所向。”

对方沉默了起来，许久，才蓦然一声叹息：“若是这世外已然不是小友的世外呢？”

曲忘月微微一愣，“不知尊驾此话何解？”什么叫世外不是他的世外？他又不小心跑其他世界去了？别开玩笑了，他这次可是很确定自己没被杀死。

“物是人非，小友可知一醉已千年？”

婆娑着空酒杯的手一顿，曲忘月皱起了眉：“千年？”他可不觉得两杯酒就让自己醉了，更不觉得自己醉了千年之久。

对方又斟了一杯，虚扶起曲忘月的手示意他喝下，“自然，这只是老朽夸张之词。”

没有推脱，曲忘月喝下了第三杯酒，“那可否请尊驾为在下解释一番为何口出此言？”

“我从一位老友那边听来几句诗。”对方又笑了一声，并未回答曲忘月的问题而是举箸敲起了酒杯，随着那清脆的响声应和着他出口的诗，“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又一杯，我醉欲眠卿可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老朽一直很羡慕老友，也想要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与老朽对酌，可惜……”

长叹一声，对方的声音有些落寞，但曲忘月并未安慰，他只是安静的听着，直到对方说完后才淡淡开口：“尊驾可知：画地为牢，牢中就永远只会有自己？”

老人怔住了，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偶然进入这里的年轻人，事实上这幅画正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才会出现的。当初只是空白一张纸，突然间出现了这个人，他看着这个人一步步的把路走出来，看着这个人的焦躁却从未停下步伐，这样的人，让自己有了为此人铺路的冲动，所以他画了这样一幅画，这样一副让他不想再出去的画。

岁月悠悠，红尘俗事相缠让他只愈发想要挣脱一切，所以他将自己和红尘隔绝，渐渐的，和他对饮的友人一个个离去，最终只剩下他一人冷冷清清。一直以来他只是为此而觉得寂寥，直到今天，这个年轻人一语中的，事实上不是友人遗忘了他而是他只记得俗事烦扰却忘了友人相伴时的畅快，是他入了迷瘴。

可再怎么焦躁也无法改善目前的情况，曲忘月早就深刻了解到这个事实了，所以每一次情绪开始不对就会想办法调节拨挡到正常状态，如此往复循环多次后，曲忘月惊喜的发现自己出了这秘境之后若是装个少林老资历和尚都肯定不会有人怀疑了，因为他有了老僧入定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