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心里涌起了不详的预感,勉力笑道:“什么死不死的,是不是小九又闯什么祸了,怎么?她回来了吗?是在寝宫休息吗?我去看看她。”
她撑着床沿就要站起来。
齐轩起身,把怀里托着的东西慎之又慎地放在了床边的软榻之上,随即又跪下,狠狠地磕了一个头,沉闷而压抑的哭声从地下传了出来。
女皇突然就站立不住,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软榻旁。
她布满皱纹的手摸到了白裘边缘,触电般缩回来,轻颤着声音吩咐侍女:“替朕揭开。”
侍女低头快步走了过来,掀开了最后一层遮拦。
她抬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里面躺着一个极小的白毛团,四肢都蜷缩在一起,身上很干净,唯独头上沾满了血污。
女皇把手轻轻地放在她头上,仿佛落叶知道归根,那团小小的东西放开了对自己的保护,幻化成了人形的样子,她模样娇嫩,下个月就要过五岁生日,在昴宿星还是少女的年纪,像是一朵行将开放的花。
这朵花此时分明已经凋零,脸色白得像纸,生气全无,灵动的蓝色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不会到处惹祸,不会任性撒娇,不会……
什么都不会了。
女皇颤抖着手指摸向她眉心的血洞,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滚,被一道又一道的皱纹截住,顺着脸颊滴落在躺着的小女儿手上,她手脚都已经凉透了。
“小九啊,你疼不疼?”
第123章 分歧
昴宿星皇室没有给九公主一个盛大的葬礼,因为她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横死,尸体被耐心地清理过,最好的外科医生给她把眉间的伤口缝好,洗浴更衣,面施薄粉,两手交叠搭在腹间,瞧起来和生前一模一样。
有通灵之力的巫女被连夜请过来招魂,女皇见到了幼女死前最后的景象,将所有人屏退下去,一个人在棺椁旁静静地坐了一夜。
天亮了,侍女端着脸盆进来伺候洗漱,刚跨进门,手上的盆“咚”的一下落了地。
“来人啊!女皇昏倒了!快叫医生!”
九公主死后的第二日,昴宿星女皇伤心过度,突然病重,卧榻不起,她原本花白的头发一夜全白,唤来一干重臣和子女,立下遗诏,言之谆谆,传位于游历在外的五公主。
原本身为王储的大公主却直接格了储位,只封了个爵位,一时众人大跌眼镜,有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想必和九公主身亡有关。谁不知道大公主温顺敦厚,活脱脱另一个女皇,若是由她当政,足以成守国仁君;而五公主就不一样了,她从小桀骜不驯,行事离经叛道,不像九公主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劣,而是处处透着聪明劲,知分寸、懂进退,不到成年就一个人背着行囊出去游历,这么多年也没再回来过,若她当政,势必手段凌厉,要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了,非守成之君,乃战之君。
只有女皇知道,五公主是在和她赌气,气她偏安一隅、愚昧无知,生死都被握在别人手里也不知未雨绸缪,就算是兔子,一窝兔子也能在狼身上咬几个窟窿,而不是坐以待毙,等着一口一口被吃掉!对外的借口说是游历,对内其实就是离家出走。
女皇急召五公主回宫,消息传了出去,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女皇吊着一口气迟迟不肯咽下去,靠汤药续命,每日昏昏沉沉,大公主虽然被夺了王储之位,还是任劳任怨地接过了国事的重担,其他兄弟姐妹也异常团结,将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一个月后,宫门口迎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羁旅之人,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头发像男人那样高高竖起来,领口处没有丝毫缀饰,露出修长的脖颈,肤色白皙,眉目间有股冷冷的清秀。
门口的卫兵将她拦下,她将手中令牌一扬,沉声喝道:“我是五公主弋阳,还不快快放行!”
根本不需要侍女领路,四年没回来的五公主对皇宫的道路仍然烂熟于心,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女皇的寝宫,扑到她榻前:“母皇!儿臣来晚了!”
女皇行将消亡的精气神陡然就回光返照,浑浊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来,她布满裂纹的手掌紧紧地扣着弋阳的手背,颤抖不已:“是母皇错了,你九妹死了,死在天宿人手上。”
五公主没有义愤填膺,而是镇定的安抚她:“母皇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不,我没时间了,”女皇手中的力道加重,一双眼睛牢牢地锁住她,“我叫你回来,就是想把皇位传给你,从今往后,这个国家都由你处置,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若我想开战呢?”
女皇心里涌起了不详的预感,勉力笑道:“什么死不死的,是不是小九又闯什么祸了,怎么?她回来了吗?是在寝宫休息吗?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