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后,略一琢磨,叶明康的每个词,孙翔都觉得有问题。相亲宴是什么鬼?前最佳搭档和这个语境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一想,孙翔忍不住笑了笑。这个笑特别抓眼,完全不似这两年谈业务他惯用的谦和客套,反而颇有种十八岁那会儿的嚣张味道:“叶总,都说是前搭档了,那您肯定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此。您若是想打听周泽楷的婚恋问题,恐怕问错了人。”

“双一”关系,已经是个老茧都要听出来的话题,作为当事人,八百年前就捱过了烦躁阶段,自认为麻木了、习惯了,从没当回事。甚至这几日,和周泽楷夜晚同住一屋,游戏里嫂子来嫂子去,他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这恰恰证明了自己直得不能再直,坦坦dàngdàng,孙翔这么坚定地认为着。

……直到今天,平生初次遭遇周泽楷亲戚的询问,他忽地心头打鼓,竟万分不该地底气不足了。

孙翔暗暗懵bī,半点也不敢往深里回想。当然,表情他管理得很到位,眼神笃定,嘴上条理清楚,撇得一gān二净,愣是把这种茫然和惊讶给死死压在肚子里。

叶明康看他一眼,笑了笑,眸中无端地泛出些兴味:“这样吗?原来是我多心。相亲宴的事,你真不知情?”

“不知情。”孙翔诚实地说。关于这件事,他一无所知,不需要表演。

“哎呀,抱歉抱歉。”叶明康说着,上前揽住孙翔的肩,亲昵地拍了拍,推着人往门口走。孙翔被叶明康那眼看得发毛,又没合适借口在这种场合脱身,只得迈开脚步。没几分钟,两人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来到酒店的正门口。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深秋傍晚的天空呈现一种无温度的绛紫色,愈发急促的风带着浓浓的寒意挤散了身体上的热气,chuī得人瑟瑟发抖。

落叶刮着地莎莎作响,孙翔围巾还在方明华那边,尽管年轻能扛,也抵不住站久后,手指和脖子直泛凉。然而叶明康却跟没感觉似地,闲闲地、笔挺地站着,有一搭没一搭找他聊天,基于合作可能和礼节的双重因素,他硬着头皮作陪。

他不想了解的东西,这人偏要告诉他,还要掰开讲细节。孙翔弄不清对方来意,只得暗暗叫苦。

没错,叶明康半点生意相关的话题都没聊,每个字都在说豪门秘辛。

2.

叶明康说,他姐姐,也就是周泽楷母亲,不知怎么转性了,这几年忽然热衷起和她的塑料姐妹花搞社jiāo。

其中一位的女儿从国外回来。读的某顶级商科,又会画画,又弹得一手好钢琴,眼看生日渐近,提前半个月送请帖过来,周泽楷的名字赫然在列。

聚会名义嘛,给优秀的年轻一代创造jiāo流机会。实际的潜台词,谁都明白。

周妈妈拿到请帖后,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她认为周泽楷和对方接触没有任何坏处,无论从公司利益考虑还是从满足她面子的方面考虑,这场私人宴,周泽楷都必须去。万一看对眼,缔结姻缘,那更好。反正婚姻不就是一时的激情,长久的利益。两边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

而这个宴会的时间,恰恰是昨天晚上。

“等等,昨天?”孙翔意识到了什么——昨天他邀请周泽楷的时候,对方从未提过还有这么一出行程安排。

“对。”叶明康笑笑,“泽楷的行程表里记着,我可是亲眼所见。”

“难道说……”孙翔越想越不对。虽说周泽楷躲宴会来找自己吃饭的原因,确实没必要告诉自己,但反过来,他也没理由非得把和自己吃饭这件事,详详细细告知叶明康吧,除非——

“他没有说出你名字。”叶明康仿佛能猜到他心中所想,“是我套出来的。”

原来,下午经营分析会开完,周母喊住周泽楷,让他提前准备一下晚上的行程。万万没想到,周泽楷会毫无预兆地断然拒绝。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其他高管不敢插手叶家家务事,无一不加快步伐离开,只有叶明康悠悠然地折返,不但看戏,还虚搂着外甥的肩膀,笑眯眯地火上浇油:“婉仪姐,一个可有可无的聚会,发那么大火gān嘛?泽楷都快三十周岁,想加班还是想和别的姑娘约会,都是人家的自由吧?”

叶婉仪瞪了他很久,视线又在沉默的周泽楷身上停了一会儿,随后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踩着高跟鞋走了。

之后周泽楷才无语地对叶明康说:确实有约,但不是姑娘,只是朋友。

他和周泽楷打小关系好,三言两语套出“朋友=孙翔”这个等式,之后便有了今天见面,忍不住逗孙翔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