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样,给他个枕头就能着。
“翰辰,尝尝这个。”孙宝婷用白瓷勺往儿子碗里舀了两颗“螺蛳转儿”,又去舀酱瓜,“保定府的酱菜,早年儿可是贡品,一般人吃不上,这都是闻歌昨儿带来的。”
她看的真真儿的,这俩人谁都不拿正眼儿瞧谁,坐一个桌上吃饭,可全拿对方当空气。该不是真就像罗敢说的那样,互相没瞧上眼儿?
“妈,现在还没出伏,早起不能吃太咸,要不一上午都叫水。”白翰辰用筷子压住孙宝婷手里的瓷勺,阻止她将勺子里那几片墨绿色的酱瓜往自己碗里盛。昨儿晚上头睡觉之前被付闻歌当着面说“缺德”,他心里一宿都不痛快。现在眼瞧着对方没事儿人似的坐对面吃饭,更是觉得这粥里跟掺了沙子似的,喝着牙碜。
孙宝婷斜楞了儿子一眼,提醒他别当着送礼的人挑不是。付闻歌自当没听见,夹起一整条奶油色的甜rǔ瓜放到白翰兴的碗里,轻轻把人推醒催他吃饭。
“这酱菜不咸,翰辰,你尝尝就知道了。”严桂兰打起了圆场,笑着望向自己的丈夫,“闻歌带来的酱菜比咱家以前买的都好吃,入口微甜,咸香脆慡,是吧,翰宇?”
白翰宇眼里满是心思,看着脑瓜子根本就没在饭桌上一样。直到又被妻子唤了声名字,才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当着一大家子人被丈夫无视,严桂兰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与付闻歌那同情的视线jiāo互了一瞬,立刻挪开,臊眉耷眼儿地低头喝粥。
白翰辰出言将尴尬的气氛破开:“哥,上午帮我把菲利普那边的合同出一下,船上的货等着卸呢。”
“嗯,十点去我办公室拿。”白翰宇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昨儿个叶副官打电话到公司,问那批军需怎么还没到。翰辰,你不是说十号就能发?都小半个月了。”
白翰辰嗤声道:“这里头猫腻儿大了去了,说是五十吨大米,结果刚装了两辆车,仓库却空了。管粮仓的那个就差给我下跪了,求我替他兜几天,把货补齐了再发。”
“等他凑齐,米袋子里至少得掺一半儿的沙子。”白翰宇放下碗筷,似是失了全部的胃口,长叹道:“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照这样下去,士兵吃不饱肚子,哪有力气保家卫国。”
“要我说都该拉出去枪毙,什么政府,养他妈一群蛀虫。”
“翰宇,翰辰,别在饭桌上聊公司的事儿,赶紧吃饭。”孙宝婷及时打断儿子的话,然后冲付闻歌笑笑,“闻歌啊,你也赶紧吃,甭听他们兄弟俩胡说。”
付闻歌是听出来了,孙宝婷不是不让他们说公司的事儿,而是当着他这个参谋长的儿子,勿议国事。
吃过饭,白翰辰等大哥的车走了,赶紧拿着昨儿老爹给的方子去找严桂兰。结婚十年无所出,毛病不在大嫂身上,他心里清楚。
刚结婚那阵儿俩人还睡一个屋里头,可没过多久就分房睡了。白育昆从大儿子那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去问儿媳。磨叽了半天,严桂兰才支吾着说,老大像是有点儿毛病。但她脸皮儿薄,细枝末节的不好当着公公说。
没辙,白育昆把大夫请到家里给儿子看病。看完了之后,大夫跟他说,勉qiáng能行人道,可怎么折腾也出不来,怕是有闭jīng之症。这玩意算得上是男人的绝症,白育昆为此愁眉不展了许久。
打那开始,白育昆见天介给大儿子往家里划拉偏方,煎出来药渣子能垒平条街。可甭管吃多少药也不见效,严桂兰还是日复一日地守活寡。她是白育昆拜把兄弟的闺女,见她受苦,白育昆不忍心,更觉得对不起兄弟,便问她想不想离婚。
严桂兰与白翰宇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起来的,她自小就喜欢这白白净净的小哥哥。等出落成大姑娘了,终是嫁给了心上人,谁承想却摊上这么个糟心的毛病。可即便是这样,严桂兰也在公公面前立下誓言,此生对白翰宇不离不弃。就是将来死了,也要埋在一个坑里。
恪守礼制,从一而终。男人往往欲大于爱,可女人总是爱大于欲的。
见儿媳情深意重,白育昆大为感动。严桂兰与白翰辰同年,还比他小几个月。但白育昆放了话,要求翰辰翰兴兄弟俩必须以对待亲姐姐的心思来孝敬她。
白翰辰确实打从心底里敬重大嫂的仁义。平时不管去哪,只要看见新鲜玩意儿,除了自己妈,同样要给大嫂带上一份。
接过方子,严桂兰无奈道:“翰辰,让爸甭替我们操心了,我看是没得医。这些年你大哥快成神农了,尝遍百草。”
严桂兰读到高小,有点儿文化,端庄有礼,人前总是挂着笑。外人都道她的笑模样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可又有几个人知道她心里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