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翰兴说的对,我那套都是老huáng历了。”白育昆是人逢喜事jīng神慡,根本不在意被个十五岁的孩子撅面子,“闻歌,有什么需要就言语,跟在自个儿家一样。”
付闻歌错错眼珠:“白伯伯,我想去买辆自行车……总让大力接送,耽误他办正经事。”
孙宝婷接下话:“呦,自己骑车多累啊,不然给你包辆huáng包车吧?”
付闻歌为难道:“我们每天下课的时间不一样,有时还要留堂温功课,不好定几点来接……再说天天校门口有个拉车的等着,我怕同学笑话,教授们才那样呢。”
“诶,宝婷啊,就按闻歌说的办。”白育昆点点头,“你待会给大力支上钱,叫他陪闻歌去买。”
“不用,白伯伯,阿爹给我带钱了。”付闻歌赶忙摆手。好么,自行车小二百块一辆,这人情不好欠。
“到这了还能叫你花钱?都说了,就当是自个儿家一样。”
白育昆擦着下巴轻笑,那动作神态在付闻歌看来跟白翰辰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白育昆的年龄阅历在那摆着,态度恭谦一些,而白翰辰年轻气盛,面上总是挂着股子傲劲儿。
他也不同白育昆争辩,想着等下去买车的时候自己带着钱,赶在邱大力掏钱之前付账便是了。
这趟来北平,乔安生给付闻歌拿了五百块钱,用以支付学费、服装书本费、在校饮食之类的开销。学费倒是不贵,一个学年才五十块,吃穿有三十五十的也够了。付闻歌琢磨着,买完自行车,还可以再添点书,北平的书店比保定的书店品相齐全得不是一星半点。
白翰辰的房间里,外厅有个大书柜,他之前路过时瞧见了。不乏有一些国外的绝版书,书店里绝对买不到的那种。其实他很想进去挑几本拿来看,但最近白翰辰人不在家,屋门一直关着,他不好自作主张进去。
这白家大宅里,除了白翰辰的书柜,他还好奇之前在西院儿听玥儿跟招喜儿聊起的容宥林。玥儿见过容宥林一次,听她的形容,那便是“天仙下凡,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不过付闻歌对人家的长相倒无甚兴趣,而是听说对方为燕京大学翻译德文教材、是个有大学问的人,顿时有了结jiāo之心。
他手头有些德文医学资料,付君恺从南京给他带回来的,一直没找到人帮忙翻译。不知道几时能有机会见到容宥林,也好拜托对方帮个忙。话说回来,好像白翰辰也懂德文,前几天瞧见他拿着份德文的流水线设计图在那研究。但付闻歌真心不想欠他的人情,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跟白翰兴聊天的时候,听他说白翰辰当年读完大学本来是要去美利坚留学的,可正赶上大太太去世,得守孝。这一耽误,没走成。也大亏他没走,没多久公司出了事儿,白育昆被抓进监狱里,全赖白翰辰到处奔走疏通打点,才给老爹弄了出来。
那一次白家元气大伤,折损了半份家产。后来是白翰辰跟着白育昆下了几趟南洋,做了几笔大买卖公司才缓过劲来。打那起,白育昆便把公司的事情逐渐jiāo由二儿子来打理,有意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这样的白翰辰,完全颠覆了付闻歌初见对方时所定义的“满清遗老遗少”。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准备把自己的余生都押在白翰辰身上,学识能力固然出色,却并不足以让他爱上对方。
还是那句话,没有爱的婚姻,坚决不要。
打从自行车行回家的路上,邱大力一直闷闷不乐。买车时付闻歌抢在他头里把钱付了,回去保准又得挨骂。他就搞不明白,不跟花自个儿家钱一样么,这付少爷咋那么不开眼,非得自己掏钱。
买完自行车,付闻歌就自己骑着遛去了,也不坐他的车了。他怕对方碰上什么麻烦事,只好开着车,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这北平城里也不太平,好些个地痞流氓跟外头窜,见天介没事找事。能骑上自行车的那都得是家境不错的少爷小姐,万一碰上个不长眼的再给付闻歌劫了,他回家保准被二爷打成猪头。
结果邱大力跟着跟着,眼瞅付闻歌拐进条车开不进去的胡同,立马急出一身白毛汗。他又不能把车扔下,只好绕道往胡同前头的口那开,希望能在那头等着人。
付闻歌是在白家憋了好些天,终于有机会出来好好逛逛。他骑着车,什么窄路都能钻,扎进胡同里转来转去。这地界的房子建得密,也不规矩,进来东西南北就分不清了,他没一会便迷了路。
捏闸停车,他向一位坐在台阶上补衣服的老太太打听路。老太太耳背,“啊”了半天都没听清付闻歌说的是什么,末了说了几句北平腔浓重的土话,付闻歌也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