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望舒先问了工作上的事,周焰逐一跟他讲过下午调查的内容。他说话时嗓音低沉,神色专注,目光坦然笔直地看着罗望舒。好几次罗望舒都不得不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将心思放在内容上,才好让自己的目光不那么露骨。当然,很久之后他忆及此刻,总觉得那时自己的目光已经隐隐炽热。
清酒的香气蒸腾着,罗望舒难得说得少,听得多。最后连周焰的话也停了,他安静地给自己添一杯酒,忽然问道,你去过雪龙港吗?
周焰说:“我出生在雪龙港。”
就像树枝上的积雪,啪嗒一声砸入雪堆里。罗望舒的筷子停顿:“好巧,我也出生在雪龙港。”
周焰的目光中蕴含许多内容,他不说话,单只是望向罗望舒。那样的目光让他心虚,他主动与周焰碰杯。
“如果你少不更事时,替别人背了黑锅,这个人很快还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会怎么想?”
周焰淡淡道,那要看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罗望舒紧盯周焰:“如果是无心呢?”
周焰说:“无心的人,我不在他身上用心。”
罗望舒心里轻轻跳动一下,不说话了。他始终记得那个灰蒙蒙的雨天,记得那个跟Alpha打到鼻青脸肿的Beta,也记得大哥事后料理的两个Alpha罪名,最终落在那个Beta少年身上的事。当年他们一家人移居潘多拉港,知道有人替他蒙受冤屈,只道是无心,越是长大越想起这件事,反倒越像根刺深扎在肉里。
对上周焰平静的眼睛,他眼尾的弧度锋利,隐约还能看出多年前少年那双眼的轮廓,里面有执拗和不甘。
他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怕说出真相遭人记怨,又因为周焰这一句话,心沉到水底。
一直绿色的萤火光自窗口飞进,落在他耳尖上,一明一灭,煞是好看。他自己并无知觉,还沉浸在难题中。
周焰抿一口烧酒,目光在他耳尖上停留稍许,说道:“你不用自责,当年的事,也并不是你的责任。”
罗望舒讶然,依然摸不清他的态度,只从跳动的火烛光后打量他,猜度他。
周焰笑道:“罗家二公子,都说过目难忘。白衬衫,黑色牛皮鞋,撑着伞打量我,即使是十几岁的年纪,我想不记住都难。”
罗望舒听得心惊肉跳。心也惊,心也跳,知道他说这话没别的暧昧意思,耳朵根还是慢慢烧起来了。他把责任推烧酒,偏移视线,掩盖似地用酒杯遮住唇。
“我不知道那是你。”
周焰问道,现在他又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那天你跟雷肃打……”
他话说了一半,周焰却听懂了,点了点头。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本是半披在肩上的,此刻却忽然倾身,手随意将外套从身上剥落。
“所以,你最近的反常是因为你发现,我替你哥背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