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爷似乎是困倦,又也许是别的,总之一片黑暗中,他温柔地缄默着。
“我昨天,认识了一个孩子。”罗望犹豫着,将冰糖的事讲给了罗老爷。
罗老爷认真听完后,问道:“望舒觉得怎样才是最对的?”
“顺从本心。”
“人活在世上,是有许多事都不如意的。爸爸觉得,尽人事,听天命,就已经做得足够好。”
罗望舒在他手掌里埋的脑袋晃了一下:“不够。”
“怎么还不够?”罗老爷笑。
“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切都不够。”
“听我们笑望舒讲,是有喜欢的人了?”罗老爷逗他。
罗望舒蹭了蹭被子,伸出脚不轻不重蹬一把罗老爷。
只听黑暗中罗老爷说:“望舒,你也差不多该考虑自己的事了。如果有中意的人也就罢了,只是你现在这样耗着……以后你怎么办,嗯?”
罗望舒抬起脸,眼睛在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光线中,显得像黑曜石。
“如果有喜欢的人呢?”
罗老爷笑说:“如果有喜欢的人,就早点带回来见见,别耽搁了。”
“只要我喜欢的,是谁都可以吗?”
罗老爷认真地思索一会儿:“那也不是。他的品性,德性,实力与条件都很重要。我当然希望你快快乐乐的,但不希望你得到的只是暂时的快乐……”
感觉到罗望舒的脸又重新埋回到他手掌里,不说话了。半晌,他像只倚靠着父辈的小狐狸,把自己蜷成一团,迷迷糊糊地犯困。
他声音模糊地说道:“他该有万里挑一的风度,清醒又温柔,睿智又正直,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罗奠山听他声音困顿,昏昏欲睡,便将被子的一角搭在他肚皮上,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他的肩膀:“会如愿的。”
七月份,天气已然热起来。罗望舒晚间如果没有其他事,就经常与周焰去探望冰糖。冰糖每次都会做好菜等他们。
一来二去,罗望舒与冰糖之间也结缘不浅,会给他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逗他开心。眼见冰糖的伤一天天好起来,每次望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罗望舒的心却深深沉下去。
冰糖的伤就像某种符号,好点的越快,意味着他与那个残忍的真相越接近。
罗望舒见过他好得差不多时的伤口,已经不像刚开始狰狞,但依旧令人看了就胆寒,感到疼痛。这样的伤,很有可能会跟随他身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