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猜到了。”
“多了我不能说,但那是个非死即活的局面。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要不我才不会爱上你呢。”纪然合上双眼,“让我缓缓。”
十五分钟后,纪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重焕生机。他取来一支雪糕,对靠在窗边抽烟的闻名苦笑一下,“你好奇的那件事,目前全世界,只有我和我姥爷知道,连我弟都不知道。”
“那真是个大秘密。”
“我上小学前,和家里去乡下玩了一次。就是野营啊,钓鱼啊这些,好像和你讲过。”
“我记得,你还用尿和泥。”
纪然腼腆地笑笑,“本来,我是一点也不怕蛇的。你想象不到,我小时候胆特别大,完全不是现在这幅胆小怕事的样子……”
那天,虫鸣伴着夏夜,聒噪中自有一种怡然。一家人在湖边野营,6岁的纪然找到一根长长的Y型树枝,提着LED手提灯,在齐颈的野草中探险。
拨开眼前细密的茎叶,他眼尖地瞥见一条五彩斑斓的物什,正欲逃窜。人怕蛇,其实蛇更怕人。他用树叉随意一叉,竟然真的困住了它,正好卡住七寸。
他蹲下捏住蛇头,它那小擀面杖粗细的身子便缠到手腕和小臂上来,倒像几环漂亮的手镯。纪然志得意满,就这样走到正在烤羊排的姥姥面前,举起手说:“把它也烤了吧!”
姥姥大惊失色,抓下那条蛇狠狠甩飞,却被咬伤手腕。羊排还没烤好,姥姥的半边身子就已经麻痹了。
赶往医院的路上,她起先还在对纪然说,没关系的然然,姥姥没事。但她很快就说不出话来,本就有心脏病,先是呼吸衰竭,进而心力衰竭,后来……纪然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葬礼。
纪然舔着雪糕棍,低垂的长睫颤抖,“我差点被我爸打死,多亏我姥爷拦着。他从没责备过我,只要我一哭,就反复安慰我说,不是你的错。
有好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有时候觉得葬礼时天气晴朗,有时又想起似乎是下了雨的。但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因为姥爷说了好多遍……唉,如果不抓它就好了。一说如果,心都要碎了,如果就是失去的另一种读法吧。”
纪然叼着雪糕棍,用掌心捂住双眼,想压下这股酸涩。嘴里一空,雪糕棍被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片温热干燥的唇,和薄荷味的舌尖。
闻名只是浅尝辄止,并没加深这个吻,“我们好好珍藏彼此不愿回忆的过去吧,然后让生活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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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纪然开始盼望盛夏快点过去,恨不能时间可以多倍速快进,直接来到闻名辞职之后。
父亲节时,纪然本来邀他一起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但他恰好出差,回来后说了好几次“可惜,等明年吧”。
一切似乎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从前,纪然看自己的生活,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公路,上面有些坑坑洼洼,两旁是早已厌倦的旷野。而现在,他像在慢慢地爬一座秀丽奇峻的山,几步一景,待到顶峰,还有绝好的风景在等着他去俯瞰。
纪叙放暑假后,纪然开始忙着物色新学校。
期末的家长会和成绩单,让他彻底放弃幻想。开学就三年级了,再混下去恐怕真成混混了。纪然真怕弟弟和闻名像传火炬一样,前者刚退出江湖后者就迎头而上,他可不想一直做黑帮人员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