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门,他听到文羚在哭,声音闷闷的,还哽咽着叫叔叔。他险些就应了声。
起初文羚也常这样对他犯委屈,他却不耐烦地赶他去别处哭。
记起之前文羚在电话里呜咽着想和他说话,他忙着应付公司的事,敷衍两句就给挂了,琢磨着大概是想要钱,就打了两万过去,现在想想那孩子该有多委屈才会找他寻求安慰。
想来如果他能给文羚擦一擦眼泪,耐着性子哄两句,那小孩大概就会喜欢他了吧。
可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就能说哭就哭,他那个杀千刀的爹领回来一个带着儿子的后妈的时候,他也没哭过。
梁二抢他的玩具,抢他的朋友,抢他看上的小姑娘,父亲一次次马后炮教育他让着点弟弟,将来整个集团都是你的,让给他几个玩具怎么了的时候他也没哭过。
梁在野十四岁那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每天都得学物理学管理,弟弟就可以画画。
他把弟弟的画撕了,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物理作业上逼他写,梁二就跟他扭打在一块。一见严婉跟父亲过来,狡猾的弟弟立刻收起阴狠的眼神,盈着眼泪跑去告状。父亲对他们娘俩心里有愧,对梁二向来是放养纵容的态度,于是梁在野就被关了三天禁闭。
后来他一看见别人哭就条件反射心里来气。
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可以到此为止了,他在一个不应该动心的少年身上花了太多不必要的心思,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和精力。
助理打来电话,询问碧林的项目是否还要继续跟进。梁在野插着兜,攥了攥兜里一个细窄的长条盒子。
“全权交给赵总吧。”梁在野抹了一把脸,清醒清醒,“你去联系那个去年给郑昼他爸治腰的那个骨科大夫,等会我给你电话。”
“我没事,我孩子伤了。”
郑昼好不容易找着他,拖他去喝酒泡澡。梁在野自认为走得洒脱,身后的几位闲聊的病人却小声议论着这男人憔悴得像没了孩子。
单人病房里,梁如琢轻拍着怀里的小孩,看着门口人影终于离开,无声地弯了弯眼睛。
敏锐的小朋友很快就发现了他手臂的烧伤,刚上过药,裹着一层薄纱布。他再一次从文羚挂满水珠的睫毛下看到了心疼的眼神,和在老宅被碎瓷片割了手那次差不多,只不过这一回更心疼些。
这只是小伤而已,只要伤势不如断骨刺进内脏严重,对他来说就和吃饭一样平常。但他享受被关爱,怀里的小孩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小动物,到处寻找着他身上的伤。
梁如琢把手搭在他头上:“别乱动,医生让你静养。”
文羚垂下眼眸:“这也不是静养就能好的。那幅画你看到了吗,那是我一生里最满意的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