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路思考着,到灵堂的时候,陈荣秋已经在与陈悦然低声说话。

他衣服没换,头发却蓬松疏散,像是洗过又被人仔细吹干;他坐在陈悦然身边时,几乎再看不见平静外表下被死死压抑着的情绪,和被情绪吞灭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真正的平和。

陈巍一见之下,不由得五味杂陈。

这是情绪找到了一个可以完整宣泄的出口,心暂时静了,人自然就平和下来。

陈巍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会儿,陈荣秋就拍拍陈悦然的头,而后转过身来,叫:“大哥。”

陈悦然跟着叫“爸”。

陈巍点头,看了一眼陈悦然,对陈荣秋说:“你来一下。”

陈荣秋毫不意外,他起身先上前加了些灯油,又把灯芯往上挑了挑,看着烛火变得明亮了一些,才同陈巍离开灯火通明的灵堂。

天色大亮,兄弟两人臂戴黑纱,在外面的院子里坐下。清晨的空气温度较低,湿度却要高上一些,像是能够冲去一夜的疲惫,让大脑清醒过来。

陈巍说:“见过他了。”

“是。”陈荣秋说,“给大嫂添麻烦了。”

陈巍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计较这些事,只是问:“他来京城做什么,什么时候走?”

陈荣秋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功力我是拍马难及,您从大嫂那儿知道了,转过头又来问我呢。”

陈巍说:“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陈荣秋摇摇头:“也有没说的,悦然和他怎么认识的,我还要来请教大哥。”

陈巍瞥他,半晌道:“这是撒了欢了啊。”

陈荣秋就笑了一下,没接这话。

发泄过一场后,他的形象已经乱七八糟,考虑到不收拾一下实在没法回家见人,陈荣秋没多犹豫,还是去冲了个澡。

这房子是晏西槐家移民前的房产,这也是晏西槐在重装过后第一次回来,第一个使用这里浴室的,却是陈荣秋。

但晏西槐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坏,在陈荣秋走出浴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被宽大的毛巾罩住了头,面前的人在他头上揉了几下,随后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揭开毛巾,打开风筒。

热风拂过被仿佛被冷气和发间水滴冻住的后颈,让他的精神更加舒缓下来;身后的胸膛体温如旧,使他在恍惚间如同回到了多年之前,许许多多个这样的深夜,静谧之中隐有温情流动,整个空间都像是随着风筒送出的暖风而变得温馨起来。

这一刻的温馨让他眼眶的热度有了再度萌发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