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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所有试探的话语最后都归于早年上将的一句话:“殿下,如果你只会哭泣,以后还会出现很多很多个老安东。”
这句话在此后的日日夜夜里,不断出现在梦里,耳边,和心底,如长鸣的警钟,如壹宫上空的枪声,不断提醒他,告诫他,别让懦弱毁了他的城墙。
但懦弱还是在此时攫住了他的心脏。
彼时上将模糊的脸冲出记忆的樊笼,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与眼前之人逐渐贴近融合,最终合二为一,浑然天成。
震撼鼓动耳膜,一声比一声洪亮,整个人呆立当场,如遭雷殛。
是他忘了,上将本就长成这样,本就长成徐迟这样。他竟然忘了。
周岐的喉结宛如漂浮物般上下跳动。
他竟胆敢对那位……
徐迟漆黑的眼睛看过来,敛着澄澈的寒光,冷静,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知道了,是吗?”
男人含着笑,侵蚀摧残了他二十年的霜寒此刻仍萦绕在他周身。
他仍旧保持着他惯常的坐姿,其实他感到口干舌燥,但话语必须从干燥的口腔黏膜之间硬逼出来:“周岐,告诉我,我是谁?”
除了心跳,四周完全寂静。
面前男人神祗般俊美的面庞不可避免地变得陌生,最熟悉的那种陌生,甚至散发出冰冷神圣的光。周岐闭了闭眼,以为只要自己集中精神,视线就能穿透皮囊,寻觅到原先他熟悉的令他怦然心动的并为之痴狂的灵魂。他以为他可以,可惜迎来的却是迸裂。
他摇头。一脸惊恐,持续后退。然后消失不见。
徐迟凝视眼前的虚空,逐渐放松身体,双肘撑着膝盖,垂下头颅。
周岐逃避的态度说明了一部分真相。
心内盘桓已久的猜测终于尘埃落定。
方才亲吻他的男人,的的确确,就是袁启。
小王子长大后……原来是这副模样。
哪里都不对,又似乎哪里都对。
徐迟勾了勾嘴角,抬手覆上唇,重重碾了碾。
上面早已没有了对方的余温。
但身体深处的战栗却如抵死绞缠的毒蛇,不肯轻易松口。
作为清醒前的最后一次放纵,似乎是太过火了些。徐迟认真反省。
但从前不知是谁跟他说过,当所有遗憾都被满足,放下的进程会更快些,有些执念不是因为舍不得,是因为从未得到过。他想得通透,反正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水中月,镜中花,见识一番,未尝不可。只是见识了,就该散了,剩下的,等摊了牌,不必明说,对方自会想方设法划清界限。
现在事情正在往他计划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