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对他说实话。”荀晓耘的嗓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我不叫尹卓,也没有当过兵,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前刑警。”
“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善良到那种地步呢?我的所有阴暗、缺陷,他都看不见,他的眼睛好像只能发现我的好,总是变着花样夸奖我。”荀晓耘说:“离开厢山市时,我觉得我已经走出来了,不再执着于与你较劲,往前看,看得见希望。”
明恕的指尖有些发冷。在柯正的描述中,他已经得知段韵是个何其阳光的人,而荀晓耘将这一切变得更加鲜明。
段韵是太阳。荀晓耘曾经拥有过,却在某一个时刻,永远失去。
“我开始用我的优势创业,刑警不适合我,我在it行业里找到了我的价值。”荀晓耘缓缓道:“我一心扑在事业上,‘星辰安全’从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公司,发展成业内领先企业。我……我混出头了,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个老同学差!”
“当年我骗了段韵,我的身份是假的,当兵的经历也是编造的。在没有拼出个名堂之前,我没有脸去找他。”荀晓耘声音忽然颤抖,“可当我能够‘衣锦还乡’时,他已经……”
悲伤似乎渗透进了空气中,明恕品到了绝望,窒息,以及再难排解的痛苦。
“尹甄、贺炀、江希阳、岳书庆……”荀晓耘一字一顿地念着三年前那场游戏观众的名字,“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恶毒的人,如此残忍的事。为什么是段韵?为什么是我的太阳?”
许久,荀晓耘喃喃道:“那几年的奋斗就像个虚假的梦。梦突然醒来,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段韵一走,就把我的一切全都带走了。我要给他复仇,也要……赢过你。”
明恕压紧唇角。
荀晓耘干笑,“优秀的老同学,明队,我已经赢过你了!”
“当警校生、刑警时,我老是和你竞争,竞争又竞争不过,是你把我推进了爬不起来的坑里。但当凶手就很适合我,我在你的地盘上作案,在你的地盘上教唆别人作案,全都成功了!你早就盯上贺炀了吧?可那又怎么样?我在你的眼皮底下,虐杀了贺炀!而你能做的,仅仅是发现我这个凶手!”
“楼上那个人。”荀晓耘往上指了指,“他儿子被我‘教出来’的小魔鬼杀死了,他自己又落到了我手上。你们侦破了案子又怎样?项皓鸣已经死了。老同学,咱俩的这轮交锋,是我赢了!”
明恕面色凝重,双拳紧握。
荀晓耘又笑:“你也体会到失败者的感觉了吗?作为一个警察最失败的是什么?就是无法阻止命案的发生!但我可以,周岚三人就像我培育的幼苗,他们来到‘第九战场’那天,我就注意到他们,注意到被他们盯上的项皓鸣。”
荀晓耘仿佛一个嚣张的胜利者,声音越发响亮,“只有我,能够阻止那场虐杀!”
明恕沉沉道:“但你不仅没有阻止,反倒囚禁了项皓鸣的父亲。”
笑声在空旷的楼房里回荡,听者很难分清,这笑声到底是欢乐还是悲苦。
“我是凶手啊,不是警察,我凭什么要阻止?我盼望它发生还来不及!”荀晓耘身上戾气满溢,几乎要化作实质,仇恨与嫉妒扭曲了他的五官。
若说刚才明恕只是觉得他不像曾经的同学,如今对明恕来说,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那些该死的人中,贺炀是最难对付的一个,疑心重,狡猾,残忍。你知道我是怎么杀死贺炀的吗?”荀晓耘阴森地笑道:“明队这么优秀的刑警,应该已经想到我的作案手法了吧?”
“你和曹芝丫杀死了外国人西川铃美,你让曹芝丫以西川铃美的身份接近贺炀,给贺炀展示‘第九战场’里的特定场景。普通人只会因为那些场景感到不适,反社会人格者却会感到兴奋,被吸引,心中的恶念被进一步激发。”明恕说:“我猜,那些场景全是你设计的吧。”
荀晓耘满意地点头,“继续。”
“贺炀开始对西川铃美感兴趣,西川铃美告诉他,自己不仅会设计密室,还会设计真正的杀戮表演。”明恕说:“被你们当做虫子献给贺炀的就是赖修良。”
荀晓耘说:“没错。”
明恕眼中滚动着怒火,语气却极度克制,“西川铃美多次向贺炀灌输一个概念——弱小的虫子不值得杀,玩弄富足的虫子,才是上位者的乐趣所在。于是富足的,且对上升抱有强烈欲望的赖修良成为最佳人选。赖修良失踪那天,是你或者西川铃美告诉他,贺先生有请。”
荀晓耘鼓了两声掌,“那个贪得无厌的早死鬼,一听有好处,就主动跟着我从科技园离开。”
“我没有对他说实话。”荀晓耘的嗓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我不叫尹卓,也没有当过兵,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前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