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但同时,他也因此感到愧疚,没有脸面去见他。他自称爱他多年,但却从来没有发现他居然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地生着病,说到底,他的爱又何尝不是少年人的顾影自怜。

只有等晚上,整个病房一片宁静的时候,他才拉开门,悄悄地看他,他不想给沈望没有盼头的希望,也难以忽视自己的愧对。

徐斯不知去了哪里,竟然没有守夜,而沈望就这么安安分分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还缠着绷带,另一只手在吊水,瓶瓶罐罐的,挂得手上一片淤青。

顾重透着月光,走到他的床前,才看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没了之前病美人的风韵,而是惨惨淡淡的灰白,嘴唇也起了皮。但长长的睫毛又像是雨夜被淋湿了翅膀的蝴蝶,安安静静地贴着他白净的面皮,医院里的杯子是极厚的,盖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最后那点微弱的呼吸压没了,顾重替他掖了掖被角,想让他透点气。顾重轻轻地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冰冰冷冷的,手腕上的雏菊纹身也似乎被雨打残了,暗淡了许多。

顾重把洗净了的戒指重新套进他的手指,这短暂的几秒,却有了虔诚的滋味。十八岁的顾重做梦都想给他套钻戒,都想跟他结婚,却不知道世事难料。

他在他身旁坐了许久,坐到外面的天蒙蒙亮了,才轻悄悄地拉开房门走了,却不知道他刚走不久沈望颤颤地睁开眼睛,摸着戒指缩在被窝里哭得一塌糊涂。

第三十九章

他住在新西兰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却总是不习惯拉开窗帘。没有医生和护士进来检查的时间,他就被笼在一片黑暗里,摆弄那枚银色的素戒。

他的手指骨骼分明,白皙的皮囊薄薄地覆在指骨上,随着他偶尔屈起的手指露出骨骼的形状,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动作。连同他的眼睛,也没有焦点。只是虚虚晃晃地盯着无名指上的环。

为什么戒指要戴在无名指上,又为什么要做成这种形状?是不是因为神经离心脏比其他手指要近,所以才箍得他的心脏也喘不过气。他摸着自己右手腕上的绷带,而那一刀是不是砍断了他的指尖传递到他心脏的感觉?

白天,从凌晨四点,他就能听到屋外熙熙攘攘的声音,是从中国赶来的记者,忙着询问他裴章季萧的事,而夜晚,从晚七点起,就空空荡荡,顾重再也没有踏进过他的病房。

而他也不敢离开病房。怕长枪短炮,怕顾重的眼神。顾重会怎么看他?

只要想起顾重,房间就会被拉伸、收缩。

他也会变成很多个他。

但都是丑陋的、扭曲的。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即使是一片黑暗里,他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那真实的温度好像的的确确存在。他侧头看向坐在床侧的人,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那细长的眉。沈望笑着调侃道:“你这几天未免出现得太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