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扔了一地,苏召清还不放弃,想把最底下垫的报纸掀起来,指头太糙,掀了几次才抓起来。他正反面看看,骂了声“操”,又扔开了。
苏云台瞧着他,抽了根烟出来,点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在抖,黑烟干燥,烟气温暖,他深深吸了一口,抬头就看见苏召清正瞪着他。
“还有呢?”他问:“是不是在你车上?”
苏云台叼着烟,示意箱子:“没有,这就是全部。”
苏召清去拽他的胳膊,“你跟我去车上!没有就拿钱,钱你带了没有?”
苏云台侧身躲开了,嘴里的烟掉了,他看着烟头被漫上来的湖水浇灭,特残酷地笑了,“你这么想要证据,怎么不在杀她前问问清楚。”
苏召清愣了一下,像不认识自己儿子一样。
苏云台想想这话终于说出来了,这么些年过去,他也能狠起来了,“你打了她那么多下,连句话的功夫都没给她留?”
苏召清盯着他,一双眼睛里像燃起了火,措手不及间,苏云台就被他攥住了领口。
苏召清对他怒目而视,毕生的仇家兴许也就这么副表情,他恶狠狠地,和从前一个样儿,把人掼到水里去。湖边是圈浅滩,水不深,将将没过口鼻,苏云台呛了口水,后腰蹭在砂砾上,剐了一下,挺疼。泥沙被苏召清的劲儿掀起来,往苏云台脸上扑,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想,至少这水里没尿骚味儿。
万事轮回,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夏日里,他被苏召清按在了水里。那时候温遥还没死,苏云卿也好好的,活得再糟再烂,总归是活着的,换到现在,苏云台活着,苏云卿死了,苏召清活着,温遥死了,凭什么呢?谁决定的?温遥头一次挨打的时候他在哪儿?是被她护在身下,还是躲在床底下?他为什么没出来保护她?温遥被杀的时候他在哪儿?是在学校,还是放学路上?他为什么不跑得快一点?这样就不用一踏进门槛,踩进一滩温血里。
苏召清还在叫骂,问他东西在哪儿,藏哪儿了。
苏云卿豁命保下来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这世上除了他自己,谁都带不走。
苏云台隔着层层水障望着自己的父亲,一个垃圾,他已经老了,老了也还是个垃圾。苏云台握着拳,一拳打出去,苏召清终于揪不住他了,一头栽在水里。
苏云台把他从水里拎起来,问他:“疼不疼?”
苏召清还在拿手抹自己的眼睛。
苏云台再问:“你那样打温遥,她疼不疼?血漫了一地了,你还在杀她,你终于杀了她。”
他把苏召清扔在浅滩,任水流冲,自己快步往岸上走,拽着地上的婚纱照,再走回来,递到苏召清面前,给他看后面的小字。
不负云台不负卿。
苏云台说,别自作多情了,温遥不爱你们,她只爱自己的孩子。
说完就把结婚照撕了,碎片掉下来,尘土似的旧,随着水流打着漂,往湖中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