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起那天在警局,陈与桓动作匆忙地收起贴在白板上的照片,大概是一种出于本能的保护。
这种保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儿时的记忆,在陈最一脑海里大多是模糊的,只记得是在破碎的屋檐下,或是摇晃的皮卡车上,耳边经常响起母亲的咒骂,但因为有哥哥,回想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长大以后,他唯一吃过的苦,不过是日记本上无病呻吟的少年心事,是因为陈与桓始终只留给他坚实的后背,而对生活的辛苦缄口不言。
这个世界时常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有的人淋雨,并不是因为他没有伞,而是因为他需要给另一个人撑伞。
那伞下的人又在怕什么?
陈最一不知道。
白天他会努力做个乖巧体贴的弟弟,晚上他会缩在哥哥怀里睡得安分,但只要陈与桓半夜离开,他就会害怕到抱着玩具熊发抖,必须打开家里所有的灯。
他感觉自己又生病了。
原本生活在假想生态球里的小玫瑰,忽然被移栽到温室里,每日精心照料,即便阳光不明媚,也有最适宜的人造光支持生命。
可是得到爱的小玫瑰,为什么还会枯萎。
?
距离第一起命案发生已经过去了20天。
不断地出现嫌疑人,几乎是自投罗网式地被警方抓获,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过不了两天又翻供说还有同伙,与此同时,被害者的数量还在增加,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而幕后的那个人,迟迟没有现身。
陈与桓在审讯室里跟嫌疑人动手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冲动过了,任何一个刑警都无法接受被人在暗处戏耍的感觉,警察的尊严被践踏,简直糟糕透顶。
陈与桓是彻底不用下班了,他得去纪律处,针对他刚才和嫌疑人动手的不妥善行为,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
他先给陈最一发了条消息:
-乖宝,哥哥今天要晚点回家,记得吃晚饭,批准你点外卖。
等了几分钟,陈最一没回复,估计是还在睡午觉。
一想到自家乖宝看到他的短信后失落的小表情,还有一个人吃外卖时的孤单模样,陈与桓就心疼的不得了,又想到那个嬉皮笑脸的嫌疑人,忍不住踹了一脚办公室的门。
陈最一做了一个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有很多次他都想要醒来,但是就像被一双手狠狠钳制住,向更深、更纯粹的黑暗中拖去。
醒来的时候他满头是汗,天早就黑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开灯。
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开灯,房间亮起来的一瞬间,他背靠着墙急促地喘气,胸膛剧烈起伏,腿上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全身疲软,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