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说的不是简单的互联网犯罪,盗用通讯工具骗钱,电子邮件传播病毒……我在说的是这样一种事实:对于地球来说,存在着两个网络世界,神奇的网络,危险的网络,这是最先进的科技,也是最原始的社会。白天,ok,你在网络上订票、付钱、社交、阅读,晚上所有这一切数据沉入深海,落入黑客们手中。没有人去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真正顶尖的黑客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们拥有十几亿人的身份信息,全套,只要一通电话,我们可以通过基站来确定对方的地点,只要给我们一个接口,我们就能进入军方专用网络,能踏进网银内部数据库,从理论上来说,只要给我一个名字,我就能把任何一个人从肉体到人格——他的数据存在上全部消灭,而甚至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是一场谋杀,就只是——离奇失踪、不幸的意外……真正的行刑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这甚至不能算是犯罪。”
提到这些黑客技术,沈钦往往是很兴奋的,但此刻,他的声音黯淡了下来——像是大提琴奏出的一段伤感小调,“你明白吗,我们能用网络做到的是这么的多,而惩罚是这么的少,没有任何力量让我们感到畏惧,甚至没有任何力量试图让我们感到畏惧。这就像是……就像是武侠世界,唯一不同的只是,武侠只是幻想,但网络却是真实。当你修成绝世武功的那一刻,你所品尝到的那种权力的滋味,你对于真实世界的掌控……”
他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像是有过多的情绪争先恐后,想要一涌而出,沈钦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刘瑕瞟了他一眼,他没在哭,但表情……
唉,她真希望月光在这一刻,不要这么的亮,干脆就让一切继续隐藏在黑暗里,而不是如同现在,受职业习惯影响,一遍遍地重放着他的表情——真奇怪,他的悲伤和痛苦,居然能轻微地影响到她的心情,如此轻易地建立起反移情……
“叶楚浩辰……让我想到过去的自己,”沈钦没留意到她的思绪,他的声音更低了,“你已经知道,我的童年……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挫败……”
他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想像得到,当我第一次接触到网络的时候,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你所说的,青少年在情绪控制方面一向存在问题,而那时候……我的情绪本来就存在很大的问题。我在网络上做了很多……我不骄傲的事。”
他低声说,“叶楚浩辰的行为,和我比起来就像是最轻微的恶作剧。——而我并不孤单,这其实是最大的问题,任何时候,深网都不缺横冲直撞的少年黑客,我们都做过无法让自己骄傲的事,叶楚浩辰在深网只算个乖乖牌——你看,这一切就像是个虚拟游戏,你忽然间发现,噢,原来我这样做,就可以盗到成千上万人的淘宝id,再稍做处理,就会有人接手,他们甚至会为此给钱,这很好玩,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甚至你追逐的也完全不是金钱,你喜欢的是这种黑客的感觉。维基解密、海盗湾、s破解,ios越狱,数据库公布,这是一种传承世代的精神,黑客们就是现代罗宾汉,我们雕刻了整个世纪的进程,你明白这种感觉吗?是我们让整个知识产权时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共享精神改变一切,所有的黑客都有这种情结——”
“我明白。”刘瑕说,她是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不呢?受损的是保险公司——所有的大公司都是邪恶的,而叶楚浩辰拿到的钱则可以做很多事,改变很多穷人的生活——我想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需要为此付出半生的代价。”
“的确,深网有深网的规矩,我不知道……我不觉得他需要为此付出20年作为代价,”沈钦低声说,“我……也不想他付出这样的代价,因为……”
他忽然停了下来,忐忑不安地看向刘瑕,像是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极为离经叛道的表述,在从她脸上搜索着反对——
刘瑕保持着真诚的沉默,而沈钦从她脸上似乎也找到了足以继续下去的勇气。
“因为……他是我的粉丝,”他说,“我一听名字就知道了,他是我的pycat,他在模仿的是我的脚步,虽然相当拙劣,但……我没法坐在那里去破解两个世界之间的墙壁。这感觉……很不公平,我做过的事比他坏十倍,但我还是得到了改变的机会——我想,icykg也应该要有个机会,我想任何人都应该要有个机会。”
“我在说的不是简单的互联网犯罪,盗用通讯工具骗钱,电子邮件传播病毒……我在说的是这样一种事实:对于地球来说,存在着两个网络世界,神奇的网络,危险的网络,这是最先进的科技,也是最原始的社会。白天,ok,你在网络上订票、付钱、社交、阅读,晚上所有这一切数据沉入深海,落入黑客们手中。没有人去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真正顶尖的黑客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们拥有十几亿人的身份信息,全套,只要一通电话,我们可以通过基站来确定对方的地点,只要给我们一个接口,我们就能进入军方专用网络,能踏进网银内部数据库,从理论上来说,只要给我一个名字,我就能把任何一个人从肉体到人格——他的数据存在上全部消灭,而甚至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是一场谋杀,就只是——离奇失踪、不幸的意外……真正的行刑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这甚至不能算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