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方幼珍一直不肯跟程有义离婚了,因为在某些时刻,程有义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而他不行。
比如现在。不管是石宝、程有义,还是方幼珍,哪怕是奶奶——在所有人眼里,他都不过是一个担不了事的孩子。
挫败感推涌上来,程旷咬着牙,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我连程有义那个渣滓都比不上。
他心心念念要做中流之砥柱,却猛然发现,自己连块浮木都不算。
程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燕石街的,他带着满腔的心灰和意冷,阴郁地走在去车站的路上,然后不经意地,又一次看到那个疯子。
疯子正靠在垃圾堆旁边打瞌睡,他旁边停着一辆垃圾车,周围没人,程旷清楚地看见车斗上搁着一个粗糙的蛇皮袋。
袋子很大,大到可以把眼前这个邋遢的疯子整个儿地塞进去活活闷死。
程旷钉在原地,不知不觉间盯着蛇皮袋看了很久,有那么一刻,他几乎看见袋子上冒出一个窟窿,窟窿里是一双惊恐的眼睛,疯子用沾着脏泥的指甲拼命而徒劳地刮着蛇皮袋。
将疯子置之于死的念头猝不及防地冒出来,跟着浓郁的垃圾味一起发酵,程旷烦躁的情绪忽然有了发泄口,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他对自己的诸多憎恨一股脑地推到了疯子身上。
人一旦产生了动机,总能找到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程旷想:只要他死了,那双变态的眼睛就永远地闭上了。
而那疯子毕竟只是疯子,比不上多疑且走运的董卓,他枕着近在咫尺的杀意,睡得宛如一条死狗。
地利、人和占尽了,偏偏老天爷不肯成全。
程怡追出来喊他的时候,程旷心里“咯噔”一下,顿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