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旷推开程奶奶的屋门时,程奶奶正坐在窗边,脸朝着窗外的柚子树,眯着眼睛打盹。
他本来不想吵醒奶奶,可是“童养媳”一看见他就叮叮当当地跑过来,半竖起身,把两只短短的前爪扑到程旷裤腿上,欢乐地扑腾着。
小狗崽闹出来的动静把程奶奶惊醒了,她半睁着眼往门边看去,忽然喜上眉梢,拍拍身边的凳子说:“旷儿啊,你怎么来啦?快坐下来烤火。”
童养媳围着程旷的腿跳来跳去,程旷一直看着脚下,留心没踢到它,等他坐下了,程奶奶已经从抽屉里抓出了一把糖果,笑眯眯地塞给他。
这把糖果程旷后来没吃完,剩下的被他揣在了兜里,回去的路上,他碰见了程有德的小儿子,那个小男孩看见他就“哥哥”“哥哥”地叫,于是程旷把兜里的糖给了他。再后来这些糖落到了程有德的毒蛇老婆手里,她把儿子的衣兜翻了个底朝天,把糖都扔得远远的。她用毒蛇般的眼睛剜了眼程旷的背影,教训她的儿子说:“你个不懂事的,什么人给的东西也敢吃!”
那个时候程旷并没有走远,这些话被冷风一字不落地吹进耳朵里,把一点稀薄的血脉亲情吹得面目可憎。
程旷把糖放在衣服上,从兜里拿出两个橙子剥给程奶奶吃。他不必说什么话,只是坐在旁边,程奶奶就又有了精神。她有半个月没看见孙子了,总觉得每回见到,她家旷儿都比上一回要更瘦一些。
程奶奶从来没操心过程旷书念得怎么样,她不怕程旷念不好书,念不好也没关系,就怕他太用功,把身体熬坏了。
老太太不免忧心忡忡地关心起程旷的学习情况。她大字不识几个,是个实打实的门外汉,不会绕弯子试探,直接就问程旷作业多不多。
这个寒假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假期,过后即将面临一模、二模、三模考试,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作业不多是不可能的。
但程旷面不改色地说“不多”。
程奶奶起先不太相信,确认道:“你别骗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