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回到北京已经是夏末,在家里歇了两天,妈妈和我讲了许多她的道理,考中戏也就那么作罢了,因为我无法劝说她放弃负责我的人生,我却错以为她可以负责我的人生。
开学就是高二,学校生活忙忙碌碌的,好像一切都回到原点。那张照片夹在《晃晃悠悠》里,占据了书柜上并不特殊的位置,它们是一场梦,我还是姑娘时的一场梦,随着陈染这个人,蒸发消失——要不是什么东城高中新年联谊晚会,我也只能这样想。
那是九七年到九八年的冬天,联谊晚会要在二中办,我就被委任去做晚会的统筹,东直门,二十二,二十五什么的只出节目。其实我在学校混得并没有这么硬,完全是我姐和冯小胖的推波助澜,他们才是学生会的实力派选手。我姐是我大爷的孩子,特漂亮,特疯,我们都叫她容姐,冯小胖是我发小,叫冯实,小时候特胖,虽然长大了越扯越长在学校极其拉风,但我依旧没改变这个称呼的想法,因为他老叫我胡司令——关于这个,是小时候我当孩子王留下的,那时候冯小胖他们整天穿着裤衩拖着鼻涕在胡同里跟着我乱窜,让我觉得胡司令这个头衔足够让自己威震四方,就逼着他们叫了,很显然,长大后我并不这么认为。
“哎,胡司令,您不怕得风湿啊?”冯小胖夹着球和那帮篮球队的正巧路过,目睹我在寒风中穿着裙子在操场上指挥别人搭台的非人风范。
“滚,得风湿也得谢谢你。”我还没有从他把我推下火坑的怨念中走出来:“有没有搞错,搭个舞台就给一千五,打发叫花子呢,要不是我爸给我弄这点钢材,都没处哭去了,工人也请不起,你看他们也不会干,我能不戳这儿看着嘛。”
“不是跟你说去礼堂嘛。”
“不稀罕。”
“成,哥们帮你吧。”他跟那群男的一招呼,经我身边又小声说:“其实你穿裙子挺喇的。”
我愣一秒,转身瞪他:“冯实,操你大爷!”
壮劳力果然和普通劳力不一样,天还没黑t台就搭好了,核算起来才花了五百多,剩下的请大家吃了顿饭,听冯小胖说了一堆三八消息,什么校长婚外恋,我姐又找一东直门帅哥,他家楼下那男的被二外退了,内容的玄奇程度随着酒量不断增加,直到半夜老先生才同意要走,临走还和每个人拥抱大喊同志们再见。
“看你那德性,离我远点。”我嫌弃的推开冯实,本来好心扶着他,没想到他直接打算不要重心了。
“胡司令,你不能这么没阶级感情。”他嘻皮笑脸的又把胳膊勾在我脖子上,跟狗熊一样死沉死沉的,近来他满嘴革命情怀不知道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哎呀,烦不烦啊,臭胖子!”
“我不胖啦,我还没你重呢现在。”
“滚!”
和冯实从小闹到大,几乎每一天都恶言相加,可是,他比容姐更象亲人,了解我的一切,并且无条件包容,我怀疑过每一个人,我憎恨过一切,但我自始至终都信任他,在我最难的时候也只求助于他。冯实和陈染都是稻草,冯实救我的命,而陈染却能把我压垮。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不能做朋友,而有些人只能做朋友的原因。
是一阵笑声打断了我们的争执,很好听的女人的笑声,我远远的看见明媚的街灯下,一个男的背着一个女的,她手里拿着把吉它,挡住了他部分的黑色皮衣,她的长发比丝绸还要美丽,突然看去,有种看见爱情片海报般的错觉。
下意识的拉着冯实躲起来。
“干吗?不是容姐吗?”
“废话,我能认不出我姐。”偷偷摸摸往外看,那个男的已经放下我姐,接过吉他勾着她的肩走了过去。
“哦,你是怕打扰他们,我跟你说,那男的就是东直门的,可牛逼…”
“吵死了。”我打断冯实,用一种接近冰冷的眼神看着地面,转眼又恢复正常:“我姐能找傻逼吗?”
“你姐是神啊?”
“嗯。”勉强笑了笑,就再没听见他说什么。
背着我姐的人,那个眼睛细瘦,笑起来有着漂亮细纹的人,我是不是也比你熟悉…刚刚那内心乍起的轰鸣声已经消逝了,消逝之后,是黑黝黝的,空洞。
极端不愿回味自己的感受,一种宁愿永远都找不到他的感受,那样,也许陈染只是我一个人的回忆,清澈见底的回忆,而不是混杂着嫉妒,惊愕,混乱的迷惘,我回家听了整晚的《暗涌》,终于在早晨获得接近决绝的平静。
——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