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峻愣了一下,转而笑开:“承蒙惠顾,不胜感激。”
陶锐本来以为他会失眠,可事实上他睡得挺好,一夜无梦到天亮。
清晨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阳光明媚,他忘记关窗,也忘记拉窗帘,日光像水一样漫进来,爬到他的眼睛上,于是慢慢转醒。陶锐花了一点时间去分辨他现在在哪里,于是昨夜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恍然如梦。他坐起身,看到床边制服,上面缀着雕刻粗绌的黄铜纽扣和领花,像是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侵袭,有种不真实的质感。
于是,当他把衣服慢慢穿上的时候,就像是走进了梦里,一切的一切,连同他这个人一起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如果只是六个月的时间不要当人,就可以赚足手术费,就可以不再面对缺钱的人生,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他知道这算是一种堕落,可是,生活没有给他更高贵的选择。他只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终日劳碌着想要换取的,也不过是温饱与生存这样简单的东西。
只是,他还是有点忐忑,不知道段明轩对此事会有什么想法,自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他知道。有些事,自己独自承受就好,多拉着一个人去难过,没有必要。
段明轩一定会很难过,一定会,甚至可能会比自己更难过,他总是说要照顾他,从小开始,一直到大。
有时候冷静下来,陶锐会惶恐,这样的恩情,如何回报?然而当一切成为了习惯,他习惯了这种依赖,又依稀觉得拒绝似乎是不厚道的,就像是如果段明轩有了难处,也绝不能拒绝他的帮助一样。
可能真的要等到那一天,自己彻底的独立不再需要人照顾了,段明轩才可能得到解放吧,陶锐有些伤感的想着,那么就努力让那一天早点到来吧。
陶锐的手指绞在门把上,渐渐收紧,他看到手背上浮起淡青的血管,忽然轻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如果只是失去一点点自尊,一点点骄傲,就可以让他最重要的两个人过得更好,那么,一切都应该是值得的。
谈峻自然是睡到了日上三杆才醒,晕晕沉沉的经过健身室的时候看到陶锐在打速度球,小红球被打得狂飞急跳,莫名的他就觉得鼻子有点疼。陶锐听到有人经过,停下手冲谈峻点了点头,那种平静而严肃的表情一瞬间让谈峻觉得有点穿越,还以为是他什么时候请了某位拳师在家坐镇指导,谈峻靠在门框上想了半天,慢慢理清思路,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的一时冲动。
都买下来了,不玩一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谈峻心情很好的想着,走过去抱住了陶锐的腰,然后满意的感觉到拥在怀里的身体一瞬间变的僵硬。
“别动,别动。”
谈峻贴在陶锐耳边轻轻说着话,陶锐很高,让他不必像对待女人时那样弯下腰去说话,嘴唇刚好贴在耳垂附近的位置,陶锐出了很多汗,整个人湿淋淋的,潮气透过棉质的背心渗出来,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他的体味很淡,像水一样。谈峻闻到了淡淡的绿茶薄荷味,他用了客房里的沐浴露。
“有事吗?”陶锐慢慢转过了身,竭力忍耐想要维持平静的神情,但是下唇微微的发着抖。
谈峻觉得很好玩,恶作剧的快感,看一个强悍的少年如何一寸寸的崩溃,在现实和金钱面前。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早安。”
谈峻往前走了一步,陶锐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到健身器的架子上,停住。
“哦,早上好。”陶锐道。
谈峻笑起来:“早餐吃了什么?”
“还没吃。”
“我带你去吃饭,告诉他们你是谁。”谈峻很自然的拉陶锐的手腕。
陶锐其实宁愿饿这一顿,不过可惜的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谈峻轻描淡写的对厨子说:以后这个人吃的东西和我一样。陶锐敏锐的感觉那个中年男人对他瞄了一眼,那眼神中有一些不加掩饰的成份,他看到了,但是装作没有看到。
有时候无视会比较舒服一点。
对于谈峻来说早餐和午餐其实是重合在一起的,他12点去公司,下午是工作的时间,陶锐三口两口的扒完饭,迟疑了一下,说道:“我需要先去洗个澡。”
谈峻笑了笑,摊手。
这间大屋里很安静,于是隐约的水声便从楼上传了下来,谈峻点了一支烟,烟雾燎绕,勾勒出陶锐肌肉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