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棠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宠溺,可是语气依旧大剌剌:“你?你乖乖留在家里好啰!”
凌云志把一张小白脸往下一沉:“你看不起我!”
小海棠蹦蹦跳跳地扑过去,从后方抱住凌云志左右摇晃:“可是我爱你呀!”
小海棠说到做到,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她陆陆续续地从附近镇子上买来几样粗陋家具,把房屋充实起来。而在石洞里躲避空袭之时,她又很快和邻家太太们交了朋友,然而有的太太对她很欢迎,有的太太则是淡淡的不大理她。
小海棠是最不怕树敌的,她知道自己在这新村中是个异类。诚然,她不是大学毕业生,凌云志也不是学校里的先生,可他们两个都年轻,都好看。欣赏对于美女,犹如阳光对于花朵。她虽然没什么好衣裳,可是总打扮得整洁利落,又学了身边年轻太太的模样,把脑后的圆髻散了开来,一左一右编成辫子,做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状。年轻太太们还有穿翻领学生装的呢,她编两条麻花辫,想必也不算过分。
乌黑辫子长长地垂在鼓溜溜的胸脯上,她提着一只旅行包走山路,半路遇上一位胡子拉碴的学者。学者根本不知道她是要往哪里去,然而跟了一路,谈笑风生,还作了一首无韵无律的现代诗,赞美了小海棠的新发型。
小海棠笑嘻嘻的,根本就没把学者往眼睛里放。走过二十里山路之后,她向学者微微一躬,告别之后撒腿开跑,赶上了今日最早的一班长途汽车。
在沙丁鱼罐头一般的长途汽车里挤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进了市区。在路边摊子上匆匆吃了一碗面,她继续奔波,最终跑到了一处简易市场里面。
用有限的钞票买来一些肥皂针线等物,她提着装满的旅行包,也不顾其他,拼了命地又往车站赶去。幸好这一日没有轰炸,她挤上长途汽车,一路热得要死要活,渴得喉咙冒烟,七死八活地熬过几个小时,她总算是熬回了家中。
东倒西歪地进了门,她迎面就听凌云志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家里中午没有饭吃,饿死我了。”
家里没有水缸,只有一个大泡菜坛子可以储水。小海棠用一只瓢舀起冷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气。大汗淋漓地走到床边坐下来,她伸长了双腿,就觉得双脚热烘烘的很胀,好像快要肿成熊掌。
凌云志拧了一把毛巾递给她,继续追问:“小海棠,晚上吃什么?”
小海棠抬头看他:“你有点心肺好不好?”
凌云志一愣:“我怎么了?”
小海棠恶狠狠地擦了一把脸,然后把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我在外面累了一天,你就只知道催着我做饭给你吃!”
凌云志后退一步,也很委屈:“我中午没吃嘛!”
小海棠这一日实在辛苦,此刻身上又热又潮,忍不住就爆发起来:“家里有米有菜,你就非等着我喂你吗?你要是能把我安安生生地养在家里,我一天能给你做出八顿饭来!”
凌云志一听这话,就落了下风。又窘又气地迈步走到外间,他对着灶台坐下来,心里忽然一阵难过。早知生活这样艰难,当初就不该离开天津。死活就守在那里,就算租界遭了炸弹,也能落个痛快。现在这样钝刀子割肉,算什么呢?
小海棠呆在里间,弯腰脱了鞋袜,赤脚踏在了地面上。慢慢缓过这一口气,她起身走到外间,在凌云志身边蹲了下来:“你别生气,我心里没真埋怨你。汽车上挤得厉害,我累极了。”
凌云志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灶台前面。俯身揭开锅盖,他低声问道:“煮粥的话,是先放米还是先烧水?你告诉我,我来做。”
在小海棠的指导下,凌云志煮了一锅粥,又用筷子夹了一碟子邻家送来的泡菜。
两人默然无语地吃了晚饭。小海棠自去铺床,两只脚因为走了太多的路,脚趾头都肿得透亮。凌云志端来一盆净水,轻声又道:“你把衣服脱掉,我给你擦一擦汗。”
小海棠果然关门掩窗,脱了个一丝不挂。凌云志一边为她擦拭身体,一边承认她带有诱惑性。她鲜嫩,结实,像一只正当季的水果,包含着甜蜜的汁水。
可是他太沮丧了,所以并不情动。
等他把水盆毛巾都送出去了,小海棠躺到床里,给他留出了位置。他回来脱衣上床,端端正正地躺在了小海棠身边。
房内黑暗静默,如此过了良久,小海棠忍耐不住,终于开了腔。
“云志,穷一点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