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转得慢,拳头也钝,幸好还有一张嘴,张口就骂:「对。我没变,是你变了。」我说完,直挺挺地站着,凶狠地瞪着他。
十二年了,我没有一点长进,还是只会这么一句求人的话,是他变了。
他哪里配叫端阳。
端阳看着我,脸色发白。
过了好一会,我才想起他都忘了,忍不住问:「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老样子?」他哑着嗓子说:「要我再说一次?离我们第一次在宿舍见面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自私刻薄的这点没变,还是老样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吐出来,掉头就走。
他在背后冷笑:「你就这个态度,还想让我闭嘴?」我们两个怒气冲冲回了宿舍,我没带钥匙,在门上连踹了几下。戴端阳阴沉着脸走过来,拿钥匙把门捅开,径直进了屋。我紧跟了进去,反手把门一摔,这才发现宿舍里就我们两个人。
头顶风扇还没关,扇叶忽忽地打转。我吹了一会风,又开始头晕目眩,赶紧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去拧药瓶。我往嘴里倒了几粒药,掉头去找水。
戴端阳一边拿毛巾擦着脸,一边从厕所里出来,看见我端着个保温杯子,嘴里含着药,就这么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我转过脑袋,看着他翻身上了c黄,拿被子一抖,把自己从头到脚罩在里面,不由憋了一肚子的火,反反复复地想着他回来时的那句狠话,在宿舍里兜了几圈,发现果盘里放了一把水果刀,连忙一把攥在手里。
没多久,c黄上就传来浅浅的呼噜声。我定了定神,握着刀,把拖鞋踢了,往他c黄铺上爬了两格,压低了声音喊:「戴端阳,戴端阳。」那c黄被子已经从他脸上滑了下来,这小子居然就这么睡熟了,嘴唇微微张开,不知道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我费力地拿膝盖撑着c黄板,腰一拧,慢慢地坐到c黄板上,喘了会气,又叫了一声:「戴端阳!」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我拿水果刀抵在他脖子上,吼了一句:「起来!」他这才把眼睛睁开一条fèng,睫毛又长又直,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瞪着他,把威胁的话从牙fèng里挤出来:「你不是嫌我态度不够好吗,坐起来!」看他还是不懂,我把刀又往前抵了两分,在他皮rou上压出一道浅浅的凹痕,脸上不怒反笑:「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真敢多嘴,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血。」他眼睛里还犯着迷糊,嘴里嘟囔着:「别吵……」过了好一会,视线才落在我脸上,整个人突然有了神采。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两只手就在我腰上一箍,笑意盈盈地凑上前。
我吓得一哆嗦,怕那刀真割伤了他,连忙往后一躲。他顺势一扑,把我兜头盖脸地抱住,抱了一会,又松开一些,开始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脸。
我握着刀柄的手还高高举在半空,人却被他吓出了一身的汗,刺也不敢刺,只能那么傻坐着。
戴端阳无可挑剔的五官近在眼前,他伸出手,把我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路摸了一遍。
我浑身发抖,半天才问:「你也发烧了?」
他伸出食指,按在我嘴巴上,然后把脸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等他的嘴巴离开,我抖得像筛糠似的,看他疯疯癫癫,活像我爸犯了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也是疯子?」他两只手箍紧了,又压上来,嘴里小声叫着:「别走,别躲我。」我给了他一拳头,他愣愣地看着我。我又踹了他一脚,他捂着肚子,还没反应过来,半天才说:「这梦真他妈的……」过了会,他终于明白了,换了个姿势,离我远了一点,小声说:「你到我c黄上干嘛?」我见他沉了脸色,连忙去找我的刀子,没想到刚才扭打的时候,那把刀早掉到了c黄下。我没了凶器,气焰上先逊了半筹,嘴张了又张,才说:「找你好好谈谈。」他听了这话,冲我咧嘴一笑:「你也知道你态度不对啊?」说着,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又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行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我脑袋转不过来,见他亲亲热热,一副前嫌尽释的样子,忍不住顺着他的口风问了一句:「你不跟别人说了?」他压低了声音:「当然。」说完,把右手的小拇指伸出来:「不信拉勾。」我也伸了指头,两根手指用力一勾,大拇指顺势按手印似的按在了一块。
我们两个人蹲在上铺上,拉完了勾,互相嘿嘿地笑了一阵。我心里大石落地,看谁都分外可亲,正要高高兴兴地往c黄下爬的时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突然又扯住了我:「钱宁,你跟我讲讲你交的那个朋友的事吧。」我愣了下,反问了一句:「什么朋友?」
我脑袋转得慢,拳头也钝,幸好还有一张嘴,张口就骂:「对。我没变,是你变了。」我说完,直挺挺地站着,凶狠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