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授犹豫地抬起头来,看到刚才坐在雅座上的那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终於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有些消瘦的下巴,眉目飞扬,顾盼神飞,像是墨染一般的眉毛和点漆般的眼珠子。一身看起来很贵的黑色西服,西服外套没有扣,随意地敞开著,一只手揣在上衣口袋中,里面的白色衬衫的也松开了两颗口子,一直露到锁骨,看上去有些随意不羁。头发有些长短不齐,前面的额发有几缕落在额间,几缕稍短的在发间凌乱的翘起,被发雕抓成时尚的发型,发色也是出奇的黑。

“我……我的钱被偷了,我,不是故意……”何授看著那人,有些结巴的站起身来,裤子上还没有完全渗透的酒液,一下子全部顺著裤管流了下来,何授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几乎是战战兢兢地站著发抖。

“我知道。”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何授的话。何授被堵得说不出的难受,不知道为什麽,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就变得比平常还要不中用。何授试著深呼吸了一下,用指甲在手上狠狠抓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我记得明明要求要一瓶便宜一点的酒──无论如何,你,你们,你们向我介绍那种我不可能买得起的酒……不是明摆著要……”

那男人轻哼了一声,他本来就有一米八几的高度,此时把下颚微微抬起,眼睛斜挑著居高临下地打量著何授,他说:“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这根本就不是什麽营业的地方!你去问问在座的,上次也有一个愣头青进这里,我可是直接让他上街裸奔。这次我本来想放你一马,钱不够也没关系,给你个教训也就罢了,你现在倒好,身无分文……”

何授听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明明说不要年份久的了……”

那男人大声地笑了,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他笑著不屑地看著何授:“你哪只眼睛看到年份不久的就不是好酒了?博若莱酒当年即可上市。具有beaujois特色的用gaay所酿新酒适宜当年开瓶饮用,根本就不能陈年。同样是波尔多doc的酒,其酒陈年个7,8年,也就达到其颠峰了,再放也不会对酒的质量有什麽益处。你这种只会拿年代来瓶酒的人,懂得些什麽?”

何授听著那人嘴里一串一串的,脑袋里晕成一片,几乎是摇摇欲坠地站著听他讲完。良久才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比较体面的答复,“要不,我,我回去拿钱给你……你看,我只要了一杯,而且还洒了……你能不能算我一杯的价格。”

那男人轻蔑地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握住桌台上那瓶价值斐然的美国加州名酒的瓶颈,举到何授头上。何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著那人将酒瓶缓缓倾泄,在满满一个酒吧客人的安静注视下,把一瓶红酒浇在何授头上,从头淋到尾。那男人倒完之後把酒瓶一摔,狠狠地笑骂道:“我每天忙得都快疯了,好不容易轻松一下,最恨的就是在这里休息的时候,还遇到像你这种坏我兴致的人。你以为你碰过的酒还能喝吗,现在好了吧,那麽,就请您像上次那个人一样,脱光了自己走出去吧。”

何授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色的眼镜被红酒一淋,劣质的玻璃片上糊了一层,什麽都看不清楚,而他却依然固执的大睁著眼睛,微微地摇了摇头,却连开口拒绝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酒吧里的客人终於笑了出来,那笑声轻轻的,一圈一圈的,似乎都被何授这个可笑的、水淋淋的、湿乎乎的样子逗乐了,红色的酒液还不停地顺著何授的头发流到脖子里面去。

何授站了好一会,才颤抖著伸出一只手去解衬衫的扣子,看到何授真的去脱了,那笑声又渐渐停了下来。何授先是很困难地解开了一颗扣子,後来慢慢的舒畅了一些,越解越快,然後何授把那件被染红的,湿透的衬衫困难的从身上扯了下来,露出消瘦的上身,瘦得几乎可以看到肋骨,在灯光下带了一层病态的青白色。何授困难地想解开西装裤头那个钮扣,那个男人身後的侍者这时突然开口说:“苏陌,算了吧,上次那人是喝多了酒对客人动手动脚,这人也没干什麽其它的事情,就这样吧,别玩过火了。”

何授听了这话,手就顿在那里,似乎带了一点希望,微微抬头看向那男人。那男人本来也打算算了,可看著何授那有些期待的眼神,突然气就上来了,大声说:“可以啊,我给你留一条底裤,其它的裤子鞋子都给我脱干净了再走!”

那侍者闻声笑了起来,乖乖退到一旁,只是说了一句:“这是我们这里的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