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花多久。苏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何授冲过去,哭著,抱著他的脚,整个身子抖个不停。

何授发著抖地,拼命地求他,跪著求,抱著求,哭著求,他说:“苏陌──求你,帮帮我──我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我母亲来找我了──苏陌,求你──帮帮我,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的。”

他的眼泪打在裤子上,一湿就是一大片──明明是这麽廉价的泪水,为什麽拼命地流,拼命地流,看了的人,心里还是会痛呢?当苏陌的手,慢慢抚上那个人的头,他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转过这样一个念头。

看到他这样子,母亲会难过的,他怎麽忘了。

选这只手,你一点白粉都抽不到,以後都不能抽,你得乖乖听我的话,绝不能跟我对著干,你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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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授在那天折腾得筋疲力尽,天色又晚成了万家灯火,到了後来是抱著苏陌的裤子,一边交代母亲穿了什麽衣服什麽裤子什麽鞋子什麽长相什麽发型一边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半夜里,苏陌怕何授他妈大概是找不到地方落脚,一个人把何授抱上了c黄,就开了车满城的去找,找到的时候,具体情况何授不知道,苏陌却记忆犹新,他的外交手段一向长袖善舞滴水不漏,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可碰到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出场前就紧张得一败涂地,後来还是凭著一股狠气上了场。

他把爱车停在路边,看准了那个老太太,用自己千锤百炼的最有风度的姿势下了车,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爱牙,在半夜里闪烁著啧啧的光辉,比金牙还要拉风,苏陌微微弯下身子,挤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温柔地说:“阿姨……你是何授他母亲吧。”

那女人停在那里,看了他一眼。苏陌就紧张得差点忘词,最後苏陌楞是死撑著笑容说:“我是何授他朋友,是何授他们单位的,何授他出差去了,哎──明天才能回来,他经常跟我提起您。这不,我今天办完了事──完了──耽搁了,这不看到您老了,您怎麽突然到这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我送您去招待所吧?”

那女人又看了苏陌一眼,没说什麽,半天才说了一句:“何授他没什麽朋友。”

苏陌安静了一会,才说:“您应该记得我的,前一段时间,我不还经常打电话到您老家去问吗?”

那女人愣了一下,想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说:“哦,你就是那会经常打来我们那边的那小夥子吧!我想起来了,你那时不还经常问我我们家小授回来过没有不是?”

苏陌笑了一下,说:“是,何授前一段时间发奖金了呢,整天跟我们说要好好看看您老。後来他们部门去出差了,我那麽多天没见他,还以为他回家去看您了呢,何授回来还怪我打扰到您了。”

那女人对苏陌的态度明显的好了起来,“我刚才还奇怪呢,没想到这小子胆子那麽小,还真交得到朋友,他性子是没用些,可从没害过别人,谁对他好他都往心里记著,也挺不容易的。你可千万得看著阿姨的分上多担待著些。”

苏陌愣了一下,然後低著头笑著说:“那是当然的。我送阿姨您去附近的招待所吧,费用您千万得让我来出,不要紧的,我这不还欠何授一顿饭呢──等明天他回来了,我跟他一起来接您。”

苏陌微微躬下身子,把这个两鬓班白的女人请上了车,然後自己绕了半圈打开车门,在发动前深呼了一口气,想到明天还得把何授整体面了拉出来,想到那个此时哭累了把自己缩成一团在c黄上睡著的可怜虫,突然发现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自己却有些累了。

发动车子的时候,苏陌突然想起在自己小时侯车祸死去的母亲。她如果还活著,是不是也会和自己朋友这样笑著,说:“我们家小陌嘴是毒点,可人不坏,你可千万多担待著他,看在阿姨我的分上。”

这样想著,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发动的时候,夜已深,繁星漫天,周道如砥。车子就这样缓慢往前,何授的母亲就那样偏著头,安静的看向窗外。夜色如水,万家灯火,是不是就这样安静的在心中沈淀?

风打到脸上,母亲的样子被抛在脑後。从小区出去像是要一个世纪那麽久,从外面跑回来却只要几分锺,何授顶著门卫质疑的目光咬著牙往里面冲,冲到顶楼的时候,气力不足,一下子倒在门前,虚汗顺著额头往下肆意地滑落,何授用力地拍门,用力地拍,一边拍一边大喊:“苏陌,开门,开门!求你了──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