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洛笑著说:“他还会回来吗?你以为你回家睡一觉,装作全忘了,就可以等到他回来吗?你觉得你哪一点比得上莫水水……”

冯洛突然停了下来,发现何授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居然又哭了。冯洛小声叹了口气,说:“怎麽这麽没出息。我不是针对你,何授,相信我,我不是在针对你。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认清这一切。”

冯洛说著,伸出手去,帮何授把脸上的泪擦了,脸上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惘然,像是可怜自己般地看著何授的脸,冯洛随即收了那表情,轻轻笑著说:“现在想起来,苏陌一直都在欺负你,那大概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吧,他泼了你一杯红酒,他让你脱下衣服,把你赶到马路上。然後呢──过程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反反复复,出尔反尔,不肯告诉你他的过去,他的恋爱史,你说,他会不会还隐瞒了你些什麽?”

何授呆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就像被冻住了一样,直到远处那两个人站了起来,出了餐厅,走入萧瑟冷风中,何授还呆坐在那里。

何授过了好久才说:“你是说──他──”

冯洛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只是猜测,也许──他从头到尾只是在玩。”

何授低著头用力捏了几下手,想让自己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有些反应,终究失败了,何授小声说了一句:“我记得,他刚见我不久──跟我说……”

记起来了,那时候的苏陌肆意地笑,眉毛扬得高高的,一只手搁在沙发椅上,一边大大咧咧地说──哪能呢?老子自然是直的。就是听兄弟们说得好玩,想试试看,看著店里的b,我又嫌脏,你要真是处的,我可以陪你玩一个晚上。

也许──他从头到尾只是在玩。

何授突然颤抖了一下,用力地把眼角不听话再度流出来的眼泪抹去,猛的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了。”

冯洛吃惊地说:“你在说什麽,他玩你!他骗你!他连可怜都──你这样还要回去?”

何授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如果玩可以投入那麽多精力时间的话──”

何授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他想起苏陌知道他吸毒後,狂怒下的凌厉拳风,他想起自己理智全失下拎起花瓶想砸人的时候,苏陌眼角的水迹,他想起自己一口咬得苏陌衬衫上血迹斑斑的时候,苏陌那个骄傲的笑容,他想起两人坐在母亲前面的时候,苏陌和他在桌布下交握的双手。

──苏陌说:“选这只手,你一点白粉都抽不到,以後都不能抽,你得乖乖听我的话,绝不能跟我对著干,你选什麽?”

──苏陌说:“怕什麽,你能忍,我为什麽不行?真没出息。”

随著一幕一幕飞快滑过脑海,何授笑了一下,泪水盈在眼眶,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一般,满满的都是痴狂,何授说:“我想他没在玩──不,就算在玩又如何。我喜欢他,我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这理由足够了……”

“蠢透了。”冯洛咬著牙低低地骂,远处,那两个人已经吃完了,他们买了单,从椅子上站起来,苏陌替莫水水拉开店门,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冯洛又骂了一声:“蠢透了……愚不可及……”

冯洛这样骂了几声,突然站起来,一边甩了钱买单,一边把何授拉出去,把他塞到车里,再一路驾回去。

何授惴惴不安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迷惘地问:“你怎麽生气了?”

冯洛眉毛也不抬地说:“没有这回事。”

何授小声的哦了一声,自去看窗外风景,来来去去,华灯初上,或是灯火阑珊,一幕一幕替换,如乱花迷眼。

车外面,两个在店外路灯下默默拥抱的人影,落在何授眼里,沈淀成一片光晕迷乱,渐渐被车子甩在後面。何授看著深埋在苏陌怀抱里的人,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他,那会怎麽样?”

冯洛一边开著车,一边冷笑著说:“这是你说过的最有血性的话,你不如试试?”

何授顿了一下,真的把手机掏了出来,握了一会,又放了回去,说:“他肯定关机了。”

冯洛愣了一下,然後轻轻笑了起来,他说:“你不蠢,也比我想象的坚强,好了,好孩子,乖乖回家里等吧,愿你真能等到什麽好结果。”

说著,冯洛一踩刹车,车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原来一路狂飙,已经回到了小区。何授说了声谢谢,开门走了出去。冯洛在车里坐了一会,看著何授走远了,也开了车门,依在车上,手叉在兜里,脸在夜色里半遮半露,他难得像此刻一般,面无表情,年轻俊秀的面孔居然有了一些萧瑟和寂寞。

冯洛笑著说:“他还会回来吗?你以为你回家睡一觉,装作全忘了,就可以等到他回来吗?你觉得你哪一点比得上莫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