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洛头也不回,只是把钥匙cha进车孔,但是手颤抖得太厉害,无论如何都扭不开──单手抱著何授,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吗,何况是此时早已筋疲力尽的他。

冯洛叹了一口气,重新双手抱著何授,何授半睁著眼睛看著他,血迹顺著冯洛的手滴在地上,暖暖的。冯洛说:“他流血了,我现在得马上送他去医院。”

身後,那两个人手中的枪却一点没有离开冯洛的背部。冯洛低低地笑了笑,说:“苏陌,你爸爸还是一样那麽厉害。”

冯洛看了看何授说:“你不要担心……我答应过苏陌罩著你的。”

苏陌大笑著,仰头看他的父亲。

他的脸侧一片淤紫,下颌有青色的胡渣,眼眶凹陷,被手铐锁在背後的手伤痕累累。地上到处是碎玻璃渣,翻倒的饭菜散发出恶臭,那扇原本坚固的铁门,被他用身子撞得坑坑洼洼,沾满斑斑血痕。几个手下用脚将苏陌踢倒在地上,用脚踩他的腹部,苏陌仰起面庞,大笑不停,直到声音嘶哑,调不成调:“你以为能阻止得了我?我是谁,只要你下不了手杀我,总有一天……”

面前站著的男人,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很深的痕迹,四五十岁的光阴,不过让他两鬓几簇白发,西装下的肩膀宽阔,依旧有著成熟的魅力。男人不回答,从身後接过手下递来的衣服,一件款式保守的外套,扔在苏陌身上,“记得这是谁的衣服吗?”

笑声戛然而止,苏陌死死盯著那件衣服,外套上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像是有双手勒紧了他的心脏。“还坚持什麽呢,那个垃圾,已经死了。”苏陌看著衣服,良久才抬起头来,眼睛布满了血丝,口中发出嘶哑的咆哮声,绝食已久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积蓄的力量,扑过去,用肩膀将男人撞倒在地上,用牙撕咬,用膝盖顶。左右手下怒骂著冲上来,压著苏陌状若疯狂的挣扎,苏陌的右手从镣铐里挣脱出来,扯下大片血rou,雨点般的拳头狠狠地落在男人的身上。

“镇定剂!镇定剂!”有人开始喊,无数的人拉扯著他,压制著他,苏陌只能看清楚眼前晃动的视野,後颈一阵疼痛,视线又开始模糊,脸被踩在地上,混乱的杂音,喷薄的血色,那件沾满鲜血的衣服被人踩来踩去,晃动,疼痛,咒骂,数不清的皮鞋,苏陌皱著眉头,想伸手去够,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有很多事情,他现在才明白……

生命里的,错过,失而复得,再错过……消沈,狂喜,巨恸……一次一次。

“水水,我欠了别人很多钱……如果你害怕,我们……就分手吧。”年少轻狂,无论自己显赫的家世被隐藏得多好,他还是喜欢编造各种各样的危机,测试爱情的忠贞不渝。

“欠了多少,嗯……我想想,七八十……不,一百万了。”

“莫水水!你为什麽……和我分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陌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伤痕累累的手被绷带层层包扎著,一副!新的手铐将他的手反铐在背後。面前是男人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他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男人说:“现在後悔还来得及。”

苏陌大笑起来。

那人手一扬,一支钢笔就狠狠打在苏陌的眉心。

房间里寂静如死,钢笔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老板椅转动了一下,男人伸手按铃,律师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在男人耳边询问几句後,将一沓文件递到他眼前,低声道:“苏先生,签了文件,你就可以离开。”他见苏陌不动,於是又问了一声:“苏先生?”

苏陌低声说:“手。”

那律师恍然,急忙从口袋中找到钥匙,解开扣在椅背上的手铐,又在桌底下找到掉落的钢笔,递到他手里。苏陌用左手翻了一会,轻声道:“苏逸?我以为会是姐姐继承。”

律师答:“苏逸先生是私生子,一周前已经相认了。”苏陌沈默了一会,接过钢笔,用牙齿拧开笔帽,签上名字,然後松开已经染红绷带的右手,钢笔掉落在地上。

墨汁一点点浸染在奢华的地毯上。律师恍若未见,将文件装进公事包,说:“苏先生请跟我来,老先生吩咐您先去洗个澡,准备一下辞职发布会。”

“冯先生,我们是苏氏的保镖。我们打听到你带走了这个人,苏老先生让我们在这里等你,请你把这个人交给我们,这是苏老先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