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授就那样烤了几个月的香肠,整天混在芝麻和炉火里,半天神不守舍,半天宁静致远,居然也练出一手绝活,同时转动十五六根香肠,烧得外焦内脆,招来一群小鼻涕虫和小口水怪。

那老人一幅看好何授的模样,他跟别人说:“知道什麽是投资眼光不?知道什麽叫远见不?知道什麽叫绩优股不?”他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拍何授的肩膀,力气大得往往让何授龇牙咧嘴地求饶。

等到何授手里的毛票差不多有五十块的时候,老人突然有一天乐呵呵地告诉何授,他已经把家里电话开通了。何授不是没有试过在别的电话亭花一块钱拨那个号码,事实上在那个借手机事件之後,他隔三差五的都要拨拨看看,可是也许苏陌还被他爸关著,一直都打不通。他渐渐就认识到,他要做的其实是攒钱回去,而不是傻傻的只懂期盼苏陌来接。

可何授还是欣喜,至少不用再花那一块钱在路边的电话亭上,後来连续拨了几天,还是不断的占线。何授怕失望,这习惯也渐渐地停了。只是努力地练他烤香肠的手艺。有一次路边有卖盗版碟的,老人看了心花怒放,买了张碟,凭关系借到dvd机,对著小电视鼓捣,居然给他放出来了。何授省吃简用的好习惯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又给找回来了,不由得对老人劝道:“一张碟五块钱,太贵了吧。”

老人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你不知道这电影买票看要一百六呢,咱多划算,来来,人老心不老,也来娱乐娱乐。”

何授没办法,只好陪著老人看。看了半个小时,老人就睡著了,就留何授一人心疼碟的钱,楞是坚持下来了,看到最後电影里面有句台词说:“演戏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的脸,变成面具。”

何授心里一咯!,看著搬到屋里的小车等量代换出一个句子:烤香肠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的手,变成香肠。

想到一半的时候,老人醒过来继续看,一边埋怨何授突然笑得淅沥哗啦吵死人,一边继续看电影,最後评价说:“这电影不错。睡觉的时候剧情在那里,睡醒了还是在那里,可以接著看。”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著。

第二十九章 大结局

後来有一天那个拿手机的小孩又来买香肠,何授突然想到苏陌如果放出来了,不知道怎麽才能联系到他,不由得问了小孩一句:“如果我手机不见了要怎麽办?”

小孩瞪他一眼,说:“机子要不回来,卡可以去补办一张。”

何授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天提早收摊,走完公路走山路,走了半天,终於到了当地的移动公司,何授看著那个服务台小姐怯弱地说:“小姐……”

小姐眉毛一瞪,说:“你他妈才是小姐呢!”

何授想了好半天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後来红著眼睛说:“姐姐,我要办张卡。”

那小姐一脸喷饭的表情看了他一会,问他:“号码多少?”

听何授报了号码,最後伸出一只玉手说:“补办要三十块钱。”

何授站了很久,转身要走的时候,那小姐又叫住了他,问:“你这里面有一个最新的语音留言,如果不补办就会跟前面几个留言一样,过期被删。”

何授愣了一下,然後把身上的所有毛票都掏了出来。小姐皱著眉头点,点了好几遍,才说:“请报一下si卡的密码。”

何授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不知道。”

小姐看著他,然後把钱从窗口退了出来。

晚上夜寒如水,收摊的何授瑟缩在回收的旧沙发上,熟睡老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电视上正在重播当天的新闻。何授眼睛酸得难受,只好一直揉,一直揉。

电视上的苏陌消瘦却依旧俊美,斜挑的眼睛扫过屏幕,声音如流水般低沈而从容,他在这个全球转播的节目上清晰而缓慢地说著:“我父亲还有别的儿子,苏氏也会有更好的领导者,可对我来说,值得我为他难过哭泣的人,只有一个。”

何授换著台,找一样的新闻,一遍一遍地看。

苏陌压低了帽沿。那个人,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苏陌玩弄著掌心里的手机,不禁幻想何授就躲在他路过的每一棵树後,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走过同样的道路,仰望同一片天空。

这想法让苏陌耐心地踏过每一块石子,留意每一个漠不关心的路人,心里被曾经忽视过的所有事情装得满满的,飙车错过的风景,仰视忽略的行人,此刻在眼里异常的清晰,近乎沈醉。马路上班驳的人行道,电线上清新的皂荚香,流著鼻涕斗流浪狗的孩子,充斥著这个世界,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很大。

何授就那样烤了几个月的香肠,整天混在芝麻和炉火里,半天神不守舍,半天宁静致远,居然也练出一手绝活,同时转动十五六根香肠,烧得外焦内脆,招来一群小鼻涕虫和小口水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