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游戏里,那些无缘无故的好感,那些莫名其妙的接近,一下子都有了解释。世界上不是没有一见钟情,但很可惜一见钟情这种突发性荷尔蒙爆炸并不会存在于陆之穹这种外热内冷的家伙身上。
傀儡飞鱼的啃食完全停止了。白渐潇立在湖水的中央,久久没有说话,唯有寂静的心事涟漪一般,缓缓晕散。
“离开他身边,”殇猎恳切道,“你很有天赋,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不要放任自己跟着他沉沦,来我这里吧。”
白渐潇跟着他的呼唤,向前走了两步,伸出了手。
殇猎心头涌起了激动和狂喜,他看到那个年轻人抬起头,不见一丝迷雾与阴霾,黑亮的眸中有闪烁的星辰。
“对不起,我拒绝。”白渐潇道,“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是他无条件的追随者。”
他留在陆之穹的身边,并不是听了什么花言巧语,而是始终相信着他真实感受到的那个人,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自己的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流言的可怕,在亲口从陆之穹那里质问到真相之前,他会为他而战。
他不允许自己在这一时刻背叛,即使站在陆之穹身边真的是个错误,他只能将错就错,并将会毫不逃避地承担一切因错误而产生的代价。
殇猎的心情刚攀登至山巅之上,转瞬间又坠落冰窟。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渐潇张开五指,有风自他脚底而生,湖水怒卷飞腾,傀儡飞鱼随着狂风扶摇而上,化作一场吞天彻地的风暴,将斯旺的精神世界吞噬殆尽。
第53章 最后的杀手锏
天鹅死了。
迷失天鹅的影响完全失效,每一个玩家都陷入恍惚之中, 仿佛从一个无疾而终的梦里骤然清醒, 茫然四顾,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白渐潇跪坐在天鹅的尸体前, 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 他仰头大口大口地呼吸冰凉湿润的空气,雨水顺着发丝成股流下, 晕散了他身下点点滴滴的血迹。
只差一个游戏,斯旺就能完全恢复清醒。但是她选择战到最后, 并且交出了生命。
白渐潇想,自己没有胜利,他只是幸存了。
陆之穹说得对,只有真正在战场中, 他才能学会什么叫战斗——没有荣耀与热血可言, 只有学会变得比敌人更加残酷与狡诈,只有如野兽般地互相撕咬, 只有咬紧牙关吞下泪水振奋精神, 挺住意味着一切。
他茫然地想, 到底是什么力量把他们驱赶到一起,就像把野兽驱赶到斗兽场中, 让互不相识的人自相残杀, 彼此仇恨与敌视。他脱离文明世界不过几天, 竟然已经飞快地适应了这里的规则, 并且进化成了能毫无怜悯地咬断别人喉咙的肉食动物。
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的规则?为什么要把人变成这种模样?会不会他们真的只是竞技场中的兽类, 而有什么至高的他们根本无从察觉的观众,正在高高的座位上欣赏他们的挣扎?
到现在,没有一刻白渐潇承认过自己真的是所谓的“垃圾”,陆之穹不是,斯旺也不是,凭什么他们会被挑选出来,参加这种残酷的游戏?那群天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思考这样的问题,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只会把人引向虚无的深渊。白渐潇垂下头,看到天鹅的尸体慢慢幻化为一个白衣女人,她蜷着身体趴在地上,长长的黑发散落身旁,乌黑的发辫中编着雪白的羽毛,背上插着一把猩红短刀,像是她身上长出的一个嶙峋的角。斯旺如古典戏剧中遇刺的女王,以一个唯美悲情的姿势,倒在了舞台中央。
白渐潇握住刀柄,想把燕刀拔出来,刀插得极深,拔的过程中带动斯旺的尸体侧了过来。白渐潇被她怀中抱着的东西闪了下眼睛,意外地发现,斯旺抱着一面镜子。
他把燕刀收回怀里,突然意识到,进入这幢楼以后,无论是卫生间还是女生的课桌上,就再也没有见过镜子。
镜子这一类日常可见的东西,平时到处都是,不会太引起人的注意,而如果突然消失了,也不会叫人觉得奇怪。但现在想想,整栋楼都没有一面镜子,那不是很奇怪吗?
他忍不住把斯旺翻个了身,露出了她怀中抱着的那面长方形镜子。从四角的螺丝孔看,这面镜子很可能是从哪里拆下来的。
镜子闪烁微光,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孩子!白渐潇的惊叫还没来得及脱口,全副神魂就被镜子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