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怎么也猜不出,怪不得你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陆之穹甚至还笑了笑,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渐潇,可白渐潇只是偏过头,回避他的目光。
“欧冶子将他的一些能力交给了我,所以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帮忙把那段程序取出来。”纯钧小心翼翼地插话,抱起装着师兄的玻璃罐子,“那什么,我先带着师兄去神殿里治疗了,你们有需要的话,就来上面找我吧……”
说完,他拔腿就跑,再多呆一秒他就要在极度诡异的气氛中蒸发了!
夜风寂寂,只剩下他们两人无言地相对而立。早在纯钧开口前,白渐潇就有预感他会说出了不得的话,但他没有阻止,这件事横亘在他们之间,早晚都必须面对。
这段时间里,从最初的痛苦到渐渐冷静,白渐潇反复琢磨思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不怨恨欧冶子的自作主张,事实上如果没有这段“一见钟情”的程序,以他冷清的性格和初见面时陆之穹糟糕的表现,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此错过。
他也根本不想去追究什么真的假的了,和陆之穹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就是很快乐,他也想继续下去。他天生不太能感知到爱,也无法从与别人的交往中获得幸福感,这就好比一种先天性的残疾,那么把这段程序当成是耳聋者的助听器,瘸腿者的拐杖,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些声音在他脑海中奔流着,却有细小的反驳声像石头一样尖锐地露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抹平。陆之穹在质问着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痛苦地捂着耳朵:“抱歉,我……”
“白白!”陆之穹抓着他的肩膀,逼迫他看着自己,“为什么说抱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在他深蓝的眼眸中,白渐潇看到了同样的痛苦,他更加自责,口不择言道:“我本想对你隐瞒这件事,我没想到纯钧会说出来……我本来准备解决乐园的事后,自我催眠消除掉这段记忆。”
“消除记忆?”陆之穹愣住了,“这算什么意思?”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这不是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白渐潇回握住他的手,十分认真,“我们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哪怕有一个错误的开始,为什么不能将错就错呢?在知道这段程序之前,我们相处得就很好啊,像普通情侣一样,为什么我们不能干脆把这段程序忘掉,回到最初的样子……”
陆之穹沉默地望着他。白渐潇有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正浸润在悲伤的泪水里,叫人根本不可能对他狠下心来。他骄傲的恋人何曾如此卑微如此小心翼翼,像是在祈祷神的垂怜,不要夺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宝。
陆之穹几乎忍不住就要同意了——只要白渐潇希望,他永远都会义无反顾地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同意消除记忆,就能装作没有那段程序,回到原来的甜蜜恋爱生活,那真是一个莫大的诱惑,他无法割舍那些爱如无法离开盐、水分和空气。
但他强行忍住了那些懦弱,态度变得格外强硬,“那都是假的。”
“都说了我不在乎……”白渐潇说。
“但我在乎!”
白渐潇被他骤然加大的音量吓了一跳,陆之穹从来没有这样厉声吼过他,他想,不,应该说,陆之穹从来就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从来没有忤逆过自己的意愿。他又止不住地想:我何德何能得到这些?我甚至连喜欢上他都做不到……白渐潇心酸得要命,又自责又委屈,蓄谋已久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陆之穹慌了手脚,意识到自己太过了,安慰的手刚伸出来,白渐潇却推了他一把,一边擦着眼睛一边闷声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最讨厌虚假了不是吗?”陆之穹放软了语调,“选择忘记就是一种逃避,我不想做逃兵,我们一起面对过无数问题,这一次也不能逃跑。第一件事,就是我们去找纯钧,把你身体里的程序取出来,之后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我是讨厌弄虚作假,但我也不想再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白渐潇越说越难受,甚至生起他的气来,“要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那我还能忍受那样的生活,为什么我要认识你,要了解那种喜欢的滋味啊?如果失去你,我肯定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喜欢上任何人了,就这样孤独终老,那都是你害我的!”
一口气说完,纯钧抿起嘴唇,眼睛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观察他们的反应。白渐潇根本没有多少惊讶之色,仿佛早就知晓。陆之穹表现得比他想象中平静,甚至有些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