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按照程序剖开他的腹壁,奚田只能隐隐有些感觉,钟灏只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
手术过程对奚田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整个过程都是浑浊不清的。他一方面似乎有点儿清醒,能感觉到有人正对自己的身体做着什么事,一方面却又无法感知清晰。半个小时前的疼痛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仍在,与现在的情状形成对比,他不由得地就有些害怕,躯体四肢似乎都在抖,浑身凉透。
但又有一只熟悉的、宽大温厚的手掌握着他的左手,将他的手整个包在里面,似乎借着这一个媒介就能给他传送来源源不绝的温暖。奚田努力睁着眼睛往那儿侧头,迷迷糊糊看到钟灏的一瞬间,心中便很委屈。
钟灏看清了他的口型,“先生,我怕”。他亲了亲奚田的手,心中有无限心疼又有无限的温柔,只想全部给了面前这个人,全部都化为力量支撑给他。钟灏在不妨碍医生的前提下靠得近了一些,温声对他说:“相信我,不要怕。”
好在上天保佑,起先虽然是惊险的,到后来却也没出差错。半个多小时后,手术室内吊起一个响亮的哭声,小娃娃剪短了脐带,彻底脱离那呆了九个月的地方。
护士抱走清理,钟灏还不愿意离开奚田,直到看完了整个缝合过程才松下一口气。
奚田虚弱地出声:“先生……”他拿小指勾勾钟灏的手,“宝宝怎么样啦?”
钟灏在孩子出来前心心念念,出来后却只看了一眼,顿了几秒才想起来,扭头看能回答的人。钟老爷子进了手术室,瞪他一眼,故作矜持地咳了咳,回答道:“还挺好的,放心吧。”
宝宝六斤多重,做完检查清理后,确实是个健康漂亮的小丫头。奚田在做完后续处理后才终于见到了她,裹在襁褓里,只露出一张小脸,没有其他初生婴儿那个皱巴巴的劲儿,五官清晰,眼睛和鼻子长得像自己,嘴巴则很像钟灏,薄薄的,形状相当好看。
奚田骤然有了种很新鲜的感觉,仔细端详起来。钟灏姿势僵硬地抱着她,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只能尽量调整到印象里正常的姿势,也让奚田更方便看。
这是他与先生的孩子,在期待与等待中发育,在意外与陪伴中诞下。小姑娘眼睛长得挺大,迷迷瞪瞪地睁着,粉嫩的小嘴微张,“啊啊”地发声流着口水。
奚田还不怎么有力气,伸出软绵绵的手指,戳戳那嫩得要命的小脸蛋,又摸摸她的口水。黏糊糊的,湿湿的,他还多摸几下,接着才很嫌弃地收回手,抬头对钟灏说:“宝宝好笨啊!”
嘴上说着笨,脸上的笑容和喜欢却怎么也藏不住。
钟灏目光柔和下来,低下头,在自己的两个宝贝脸上都亲了一口。
小姑娘的名字叫奚望,与“希望”同音,寓意很是美好。钟灏心疼奚田的辛苦,又念及他养母家只有他一个人了,便让孩子跟他姓。
钟老爷子接受事实接受得意外地快,对着奚田时还有些不自在,但抱着孙女已经很喜欢了。只不过老人家有些思想还是难免传统的,对于孙女跟谁姓这件事他颇有不满,对儿子碎碎念抗议了半天,最后被钟灏敷衍过去,等二胎了孩子再跟钟家姓。反正奚田已经被他拴牢了,也不可能跑掉。
钟老爷子还是不太开心,一边对急急忙忙赶来医院的钟易抱怨,一边也不落下,对孙女拍照,炫耀地传给自己远在大洋彼岸攀登高山、还未知道这事的妻子看。
奚田捧着水杯小小口地暍,暍完后舔舔嘴唇,看看不远处的钟老爷子,还是不太确定地凑过来问钟灏:“真让宝宝跟我姓啊?”
钟灏道:“你的姓好听。”
“先生的姓也挺好听嘛,”奚田笑起来,很幸福地啾一下他脸颊,“虽然跟谁姓都无所谓啦……但我还是忍不住很感动!”
要第二个孩子的事是对父亲的说辞,钟灏也没对奚田说起。真正要不要容后再议,反正目前是不太想要……
怀孕是个长期且忍耐的过程,生孩子也很痛苦,奚田年龄还小,多过过普通的、快乐的生活才好。
要他再看一次奚田那个疼得崩溃大哭的场面,他也舍不得。
他盯了奚田一会儿,把人抱过来一些。趁着父亲和堂弟都在逗女儿,两个人对视几秒钟,心照不宣,十指相扣,在这病房的一角偷偷接了个缠绵的吻。
手术室里的灯很明亮,奚田做完麻醉后,意识就开始有些不清醒。钟灏经过医生允许坐在他的左边,拉着他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