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也许世上唯一能体会我这种感觉的人是被林驿桥赋予第二次生命的席雨眠。富兰克林在第一次获得新身体后三十年,就自杀了。我懂他的感觉,永生不灭意味着有些孤独永远没有尽头,意味着必须一再面对逝去的永远逝去,存活的意义不过永远缅怀。永生能产生快乐,不过是未曾永生的人类美好的幻想罢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起蒋利泓,想到我们一起,和两个孩子度过的那段时光——那只是我漫长生命岁月当中极为短暂的二十年,可是占据了我怀想的很多时间——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发现人类早已有个词形容我的感觉,那是“思念”。

我尽管对性激素所控制的所有行为都嗤之以鼻,可我都阳痿那么久了,这种思念也没有消除。更何况,我和蒋利泓之间,根本不存在性激素的因素。

我作为亚当蒋利泓的夏娃被制造了出来。我们没有打印更多的人类,蒋利泓认为我们几个人可以先试着在这个星球上定居,等到稍微稳定点再考虑把其他人打印出来。

所谓的稳定,自然是指衣食住行,我们得过原始人的生活——即使征鸿号上有一大堆各种打印机,我们也得先摸清这个星球的脾性,起码,先保证充足稳定的食物吧。

那之后的故事有些无趣了,我们不但活了下来,我还生了两个孩子——我终于体验了不一样的人生,亏得女性的我丰乳肥臀好生养,也亏得林驿桥尽管是个神经科医生,还有接生的本领。

那对跨越了数千年的同性情侣怎么样了?

唉,不得不说,他们真招人烦。蒋利泓也这么说。

“世界上怎么有人呆在一起那么久都不腻呢?”蒋利泓经常说,“我经常恨不得赶紧换个老婆。”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我导回网络,再打印个新的老婆出来,比如杨寻云。”我这么建议,说实话,做个女人,没有保姆,自己带孩子太累了,累到我经常想变回一段数据。他们这几个男人,只知道和孩子们玩,孩子们的衣食住行最终都得当妈的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