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皇帝可以掌握一个人的生杀大权,却无法阻止一个人的去意已决。
林忘呼吸渐渐弱了,他感觉不到痛,好似随时都可以睡过去,他费力的凑到谢肖珩耳边,轻声而断断续续的说,“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和陛下讲,我初见陛下那一眼,当时我心里便想,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一个男子,生得比眼前人还好看......”
谢肖珩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林忘,眼里写满了悔恨万千和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唇,连林忘的名字都喊不出来,而后者,嘴角的笑容愈来愈深,又渐渐的合上了眼,一派安详。
“林忘......”谢肖珩喃喃出声,搂紧的怀里逐渐冰凉的躯体,一遍遍喊他的名,将这二字刻进骨血里,“林忘,林忘......”
可惜,他纵然是喊上千万遍,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
除夕夜,外头不知何处放起了烟火,噼里啪啦,正是合家团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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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三十四年,年三十九的皇帝谢肖珩病逝,史书记载,谢肖珩在位十八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深受百姓爱戴,乃一代贤君。其膝下无子,驾崩后由平成王继承皇位,国号和。
野史记载,谢肖珩早逝有因,其思念旧人,终日郁郁寡欢,死于荒废的怡和殿。
但到底是野史,世人只当笑谈。
第48章 (he版)
重重叠叠的迷雾把林忘包裹起来,晃过的是谢肖珩变幻莫测的神情,谢肖珩把他揽进怀里,神色温柔的喊他的名字,下一刻,又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将他吞噬,耳边骤然响起凄厉的喊叫,鼻尖窜进了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忽的一道白光闪现,林忘脑袋仿若被人敲打般的疼痛,又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身上的血肉,他痛得呜咽出声,甚至在喉咙底尝到了血腥味。
过往与现今jiāo叠在一起,叫他分不清,他呜咽痛叫出声,与此同时瞪大了双眼,胸膛剧烈起伏,满身但是冷汗,有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继而是谢肖珩担忧至极的声音,林忘心口像捅进了一把刀,把他刺得鲜血淋漓,他僵硬着脖子极慢的扭过头,只见谢肖珩正用一种柔情万分的眼神看着他,他只觉浑身血液沸腾着,叫他无法平静下来。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半年多在皇宫里受的屈rǔ,逃出生天的欣喜,醒来后的失忆,一桩桩一件件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闪现,他痛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又看向谢肖珩握紧他的手,是那样有力和温暖。
林忘静静看着谢肖珩,看得谢肖珩心慌,“太医说你受到惊吓,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林忘依旧无言,淡漠的眼不复光芒,谢肖珩心里一惊,握着他的手骤然紧了,喑哑道,“你想起来了?”
林忘微微使力将手从谢肖珩温热的掌心里抽出来,疲惫的合上了眼。
谢肖珩心中大乱,却不敢再抓住林忘的手,语气颤抖,“林忘,朕......”
他方一开口,林忘便冷冷的打断了他,“陛下,我累了,想歇息。”
谢肖珩脸色变了又变,看着林忘淡漠的脸,到底不敢再留在此处,林忘会记起过往令他方寸大乱,他没有料到林延会闯进宫里来见林忘。
“那朕,再来看你。”他感到无力,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抓紧。
林忘等着他离开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谢肖珩有些落寞的背影,露出一个哭笑来,他出宫未成反失忆,可失忆期间发生的事情却都记得清清楚楚,造化弄人,为何不把他和谢肖珩相处的时刻都一一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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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忘的病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两日,热就退了,但他素来虚弱,又有旧疾在身,到底还是难受得紧,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外头冰天雪地,屋里烧着炭,林忘却冷得不住的打抖,宫人给他裹了几chuáng被子都无济于事,原以为这热退下去了便好,结果第三日又忽然发起了高烧,太医连忙来看,很是束手无策。
自林忘醒后,谢肖珩来看他也是远远在殿外看一眼,不敢进屋里,可这次林忘病得实在厉害,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他,只好跟着太医进来了。
林忘半梦半醒,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医一番把脉后,将谢肖珩请出了殿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谢肖珩知晓事态严重,眉心突突的跳,“有话直说。”
太医叹气道,“公子郁结于心,倘若再是这样郁郁寡欢,怕是挨不过今年的冬。”
谢肖珩眼前一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声音难听至极,“宫里有那么多名贵的药材,朕不信医治不了他。”
太医把头埋下去,壮着胆子道,“陛下,恕臣直言,公子如今情形,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未必能妙手回chūn,微臣医术拙劣,实在是束手无策了。”他顿了顿,“况且这身体医得,心却医不得,公子恢复记忆,实则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