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片水雾里见到谢肖珩极具侵略性的眼,仿若要将他一口拆吞入腹,看得林勿心惊不已,他总觉得谢肖珩看他的眼神不似初识,反倒像是认识了很多年,但任凭林忘如何回忆,脑海之中都没有关于谢肖珩的半点记忆。
他是活生生疼晕过去的,在昏昏沉沉中,他发觉有温热的触感贴近了他的眼睛,温柔得令他眉心都微微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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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肖珩翻身下chuáng,天已经蒙蒙亮了,chuáng上的人却还没有醒来,他沉默的站在chuáng边看了一会儿,眼神越来越暗,最终只是唤来了常恩。
常恩跟随老皇帝多年,早就练出了一颗八面玲珑心,弯着腰上前去伺候谢肖珩更衣,眼睛连瞟都没瞟一眼chuáng上的láng藉。
昨夜屋里不时传出来的声音早就彰显了chuáng上之人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常恩揣测道,“陛下,是否要奴才召太医过来问诊?”
怕是伤得不轻。
年轻的帝王冷淡的眼神略过chuáng上,半晌嗯了一声算是允了,常恩又道,“林尚书还未出宫,陛下要去见见么?”
谢肖珩把穿戴整齐的衣袍顺了顺,闻言冷哼道,“那老家伙舍得把儿子送到朕的榻上来,不就是急着出宫吗,有什么可见的?”
常恩连连说是。
一主一仆出了屋子,外头已有宫人等着,见谢肖珩出来纷纷跪拜行礼,谢肖珩随意指点了其中两个小宦官安排在此处,便随着宫人前往浴池清洗。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早朝,昨日林成被困宫中之事定如同柳絮般飞满了整个京城,谢肖珩一想到早朝上当初拥护谢淳羽一派那畏畏缩缩的样,心情不禁大好,连带着步伐都轻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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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一夜未敢睡,自林忘被接进宫后,他便一直守在大厅不敢离开,天将拂晓时,外头终于有了动静,林延顿时如同一张满弓的弦跳了起来急急往外赶。
在见到一夜未归满脸倦色的父亲林成时,林延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他迎上去,却没有如愿在林成身后见到兄长,脸色一下子惨白,声音很虚,“父亲,哥哥呢?”
林成双眼都是血丝,死死盯着林延,面对这个他素来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儿子,他也难免生出怒意,竟是抬手狠狠落了一巴掌,怒骂道,“混账东西。”
林延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成,这时得到消息的林夫人张氏一到外院便见是儿子被打的场面,她担心受怕一夜,此时哀嚎的哭了起来,“儿子为了你的事一夜未睡,你做什么一来就教训他?”
林成颤抖的指着林延,几次欲开口,最后两手又垂下,发出一声悲鸣,“冤孽啊,真是冤孽。”
书房之中,林家父子对立站着,林延听完来龙去脉,整个人如同一瘫软泥般跌坐到了椅子上,双目震惊,半晌回不过神。
“你以为陛下为何突然发难,我充其量不过跟三皇子有所来往,陛下再如何睚眦必报,也不必拿我开刀,”林成回忆起昨夜种种,脸上的皱纹又深刻了几分,他盯着林延,“这都是因为你呀。”
林成被扣在宫中约摸两个时辰,谢肖珩才出现在关押他的宫阁里,他一见到谢肖珩直呼冤枉,就差将头磕破已表忠心,可年轻的帝王只是含笑的看着他谄媚作态,等到林成快撑不住时才悠悠开了口,“林尚书,朕想向你讨一个人。”
林成颤颤巍巍的抬头,“陛下请讲。”
谢肖珩露出一个极轻的笑容来,“林延。”
林成直觉一道晴天霹雳,顿时爬到谢肖珩脚底下求饶,“陛下,臣的过错臣愿意一力承担,林延他对陛下忠心耿耿,还望陛下明察啊。”
可怜他年仅半百还要跪在冰凉的地下磕头,可谢肖珩不为所动,“朕又没说要他的命,林卿家,想来朕未曾同你讲过,朕与林延是旧识,早在当时,朕便对林延心存好感,我朝素来民风开放,这情爱之事,哪怕二者皆为男子也实属寻常,如此说来,朕或许还要唤你一声岳父。”
林成惊出了一身冷汗,谢肖珩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他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拿林延一人换你林家安乐,这已经是朕最大的恩赐了。”
林成连跪都跪不稳,他悉心栽培林延,为的是林延能光宗耀祖,在朝廷之中有一番作为,而如今,圣上却要他将最为得力的儿子纳为入幕之宾,叫他如何接受。
他哀求起来,谢肖珩依旧只是笑吟吟的望着他,这时,林成只得破釜沉舟,重重磕头,“陛下,林延的发妻已换胎八月,再过不久便是产期,陛下,”他凄厉的喊了起来,“林延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骨血至亲,陛下当真忍心看着林延与血肉分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