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忘因他yīn森的语气打了个抖,慢慢的在谢肖珩怀里平静下来,他的挣扎不过徒劳,只会害苦了自己,可林忘看着温顺,实则一身反骨,总是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他又惊又怕,但不知道从哪里萌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气来,字字铿锵有力,“林延会投靠宋江,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若非你将我qiáng压在宫中,林延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谢肖珩气得直咬后槽牙,恨不得把林忘掐死,他狠狠盯着林忘,“林延勾结外戚,朕不拿他的命已是格外开恩,你竟胆敢来怪朕,是不是要朕下旨抄了林家你才会珍惜朕的仁慈?”
林忘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刺骨的寒,他忘记了,他只不过一只蝼蚁,妄想去撼动谢肖珩这棵菩提大树不过自不量力。
他恨谢肖珩只会拿林家来威胁自己,偏偏招招中他的软肋,让他所有的反骨还未对准谢肖珩便尽数软塌。
他全然泄气,不再与谢肖珩进行口舌之争,谢肖珩怒视了他一会儿,也觉得同他这样置气很是掉分,半晌,终于是松开了他。
只是将他扯进了怀里抱着,手中像抚摸最得宠的物件把玩他的冰冷的手,言语却是无情,“你是心甘情愿也好,不情不愿也罢,这场戏既是搭了台,便没有不唱下去的道理,你若舍得林延死于非命,尽管造作,一个逆臣的命,朕还不放在眼里。”
死于非命,死于非命……林忘四肢僵硬,无声咀嚼这两个字,许久,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空dòngdòng的眼像是两个烧熄了的灯笼。
第25章
六月荷花开时,新皇的选秀也便拉开了序幕,不出意料的,左相二女王素莲,李尚书嫡女李玉燕双双入宫,一个封妃,一个列嫔,其余的,便是朝中亲信之女,母家多没什么势力,也就不搬上台面来讲。
自古女子在权势争夺中便如飘萍,由不得自己做主,众人只知入宫意味着荣华富贵,却不知深宫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冰湖,步步险恶,一旦沉入湖底,便再无见天日之时。
因着选秀封妃大典,谢肖珩忙得足足有半月没有踏入林勿居住的阁楼,也是这半月里,小冯子的脚伤渐好,已能下地,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小冯子的脚筋被残忍的挑去,此生再如何,也只能深一步浅一步的行走,再不能像从前一般活泼生动。
自打伺候林忘的宫人多了起来,原先冷冷清清的阁楼也多了许多人气,但每日最多能听闻的多是小路子在行所谓大总管威风,常常训得其余四个宫人苦不堪言。
林忘似是一心都扑在了小冯子的脚伤上,从未出言阻止过小路子的行为,甚至于有两三次小路子闹到他跟前来,他也并无受理,如此,小路子越发猖狂,竟是比林忘这个主子都要风光。
小冯子能下地之后,林忘早晚扶着他到院里去走上半个时辰。
纵然小冯子是个迟钝的,也发觉了林忘出宫回来后沉默寡言了许多,从前林忘也安静,却依旧有一丁灯火在燃烧着,但如今却仿佛全然没有了念想,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苟延残喘。
今日林忘又搀扶小冯子出来行走。
小冯子自个努力蹦了两步,远远瞥见小路子又在对两个小宫女发火,不禁气恼,“狗仗人势的东西……公子,奴才看还是快快让小路子滚蛋,省得看着窝火。”
林忘的眼神淡淡的扫过转角处的身影,只见小路子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真真有几分主子的样子,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含笑对小冯子道,“不理他便是。”
小冯子扶着墙站好,迷茫的看着林忘,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把心底的疑惑说出来,只是岔岔的扶着墙努力的前行着,语气坚决说,“奴才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不让小路子怠慢了公子……”
林忘望着小冯子跌跌撞撞的脚步,唇角不禁漾开一抹笑容——回宫之后,他便不敢再妄想了,林家拿捏在谢肖珩手中,林延为谢肖珩卖命,茫茫局势中,谁都身不由己,他有什么资格为了一己私欲而葬送整个林家。
谢肖珩要他听话,他便收起异心,把所有的不甘都藏到内心最深处,不想,不看,不听,也便不怨。
从前他在闲时去集市看了皮影戏,烛光影影绰绰中,木偶跟着线摆弄出各式各样的姿态,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变成了这提线木偶,连自己的灵魂都要抽离。
恍惚间,听得小冯子哎呦一声,原是不慎摔到了地下,林忘急忙上前去扶,他瞧见小冯子的左脚,眼神沉沉如隐于高山的迷雾,久久才慢慢褪去yīn霾。
——
月上柳梢,扰了一日的蝉似也累了,渐渐安静下来,林忘方想歇息,忽闻门口有动静,他如今活得战战兢兢,稍有一点异样便像是被弓瞄准的雀,只听得咯吱一声,门被推开来,烛光照耀出一张俊朗无双的脸,是多日不曾出现的谢肖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