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沅低下头去,眼前的一片凄然景色,令他震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破衣褴褛的流民一堆一堆聚集在城墙边上,他们或坐或睡,皆是饿得病歪歪的。小孩子们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手脚生疮、头皮脸庞长满了极大又难看的癣。

还有些人在推着板车,将病死的、饿死的、冷死的人的尸体扔上车,一车车推走。

“还好,他们还保持着人的尊严。”明月辉在他耳边轻轻道,“敏成侯虽没让他们进城,还是会定期施粥,这些人才没有易子相食。”

“为什么……”司马沅喃喃。

“金鼓一震,战局一开,生灵涂炭,在所难免。”明月辉叹息。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司马沅的手都在颤抖。如果没有遇到明月辉,那他与薛快雪的命运是否就跟这群流民一样呢?

“颍川城养不了这么多人……况且他们没有户籍。进城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卖身为奴,成为世家僮客。但这样,生生世世便为了家奴,再无翻身之日。”

这群流民,大部分都是好人家出来的。除了部分寡廉鲜耻之人,又有谁想自己的子子孙孙永世为奴呢。

“司马沅,你想改变这一切吗?”明月辉忽然说道。

少年不明所以,转过头来望着她,望着她鬓边随风飞扬的发丝。

“你想过那个位置吗?”明月辉大胆指着天边,口中说着让人不可思议大胆妄为的话语,“那个决定天地命运、国家兴衰的位置。”

司马沅赶紧环视左右,紧张得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巴,他怕这些言论被人听到,会被有心人利用。

“看着我,你想吗?”明月辉以手掰过他乱动的脑袋,令他与自己对视,“想要不再随波逐流,不再寄人篱下,不再被任何人瞧不起吗?”

“从此以后,爱你所爱,恨你所恨……”明月辉还有两句话没说,日理万姬,为所欲为。

清冽的馨香扑鼻,脸庞被一双细腻的小手包裹,司马沅耳根全红了,他心慌意乱起来,看她也不是,不看她也不是。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任何远大的目标,一开始出冷宫,只是想着要治好薛快雪。

后来到了颍川,他低声下气去求裴元知延请塾师,也只是为了活得更像个人一点,明月辉不至于跟他一起丢脸。

理性告诉他,明月辉说的这一切不过是空中楼台,一块很好吃又很香甜的饼而已。

可感性上,他对上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又不愿意说不,以至于那双眼睛黯淡下来。况且她画的哪一张饼,确实很好吃,好吃得令他在那一瞬间,忘却了自己的卑微。

“嗯。”他只想骗骗她,哄哄她高兴。

果然,那双漂亮的杏眼,更加地亮了,“你放心,我会全心全意地辅佐你。以后别跟舅舅请塾师了,我来教你。”